“主子?”
戈岳看向身旁突然停下来的夏侯令,见他伸手拦着自己忍不住疑惑:“您怎么了?”
夏侯令没有回话,他只是站在营地前望着一如往常的营帐,看着四处巡逻的兵将听到外间动静朝着这边走来,而原处帐篷边缘还有寥寥升起的炊烟,如同每一次他们出兵归来时的祥和,心中古怪之感却越发浓烈。
这里离战场极远,大军开拔前往落雁关也需得一个多时辰路程,不知落雁关变故依旧安宁倒也不算奇怪。
可是……
心里莫名的一种直觉却让他心跳加速,强烈的不安促使夏侯令下意识抬头,突然看向望楼上方,之前在远处瞧见的那兵将依旧站在那里,只垂下来的目光清凌凌的。
夏侯令眉心轻皱,乍然瞧见那人身后露出来的衣角,目光一挪看到望楼木梯之上仿佛刀剑劈砍过的痕迹,他猛地神色剧变,惊觉北陵大营这边怕是已经出了问题了,他们大军出击之后就被人抄了老巢,大魏的人早就已经在这里做好了局,只等着前方“败北”之后他领着余下之人自投罗网。
能够如此算计他的……
施!玉!麟!!
“走!!”
“主子?”
“有人设伏,快走!!”
夏侯令一句话让得所有人都神色大变,戈岳连忙护着夏侯令转身翻身上马就想走,却不想突然无数箭矢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主子小心!!”
他一把抓着距离最近的人凌空而起挡在自己身后,而他则是驾马朝外疾驰,身后血影以及北陵那些人也跟着朝外急退,只可惜很多人望着营地只顾着回营的欣喜,脚下已经冲进了营中。
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下时几乎将他们全部覆盖,他们想要逃走已然来不及,只顷刻间便惨叫着被箭矢扎成了刺猬,而夏侯令被身边血影以及戈岳等人护着根本不敢停留,疯狂朝西北方向逃走。
遥遥听到水声临近江面时,尚且还来不及欣喜,迎面两道急矢破空传来。
“主子!”
戈岳大惊失色连忙抓住夏侯令朝后一跃落在地上,那箭矢一道扎在马上,原本被他们骑着的战马嘶鸣着冲进了江里落于水中,而另外一道则是扎在戈岳肩头血流不止。
夏侯令脸色苍白地立在江边,看着江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众多竹筏,那些竹筏之上站满了人,此时正手持弓弩正对着他们。
“是魏朝的人……”
“是魏军。”
周围乱哄哄至极,慌乱情绪蔓延开来,之前跟着夏侯令临阵逃走的人此时都是惊恐极了,等下一瞬身后甲胄撞击和马蹄之声靠近,他们猛地转身见到刚才来处密密麻麻的人潮涌了过来,不过片刻就将他们包围其中。
他们越发惊恐。
“大魏的军队怎么会在这里,国师,你不是说他们都在落雁关内!!”
夏侯令也是死死望着那些人,落雁关城门未曾开过,大魏那边想要算计骑兵不可能全然没有分兵,可就算是这样,分出去的兵力也不可能不动声色完全不惊动他们绕到了他们营地之后。
何况今日落雁关前设伏,大魏大部分兵力都在落雁关,那这些人又是哪里来的?
夏侯令想起之前落雁关外那惊天巨响,想起他领兵败退之后魏朝大军一路追击却依旧让他们逃脱,还有已经沦陷的北陵大营,以及早等在江上的魏朝大军,一道灵光如同轰雷劈散他脑海之中迷雾。
却在这时,一道冷然淡漠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夏侯国师既然来了,还想往哪儿走?”
魏朝大军朝着两边退开,中间让出一条路来,有人骑在马上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停在阵前,一身黑色银龙盔甲熠熠生辉。
红缨微垂,手中长剑浴血,剑眉星目之下,面容消瘦却迥俊绝色。
夏侯令瞳孔一缩,哪怕眼前之人从未曾见过,可他却下意识地轻颤出声:“你是……魏帝,你没死?!”
萧厌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不远处脸色难看的中年男人,目光在他那只拢着眼罩的眼睛上顿了顿后,才淡声道:“朕早就听闻北陵国师夏侯令之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
虽未直接回答,可一个“朕”字就已经代表了一切。
夏侯令脸上唰的苍白,魏帝不是在南齐吗,他不是被人所伤后下落不明,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他身后这些魏朝大军……
想起之前鸣珂传回的消息,还有那枚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送到他手中的龙玉令,夏侯令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骨头里都透着冷,而之前所有的一切迷雾和不解都已经彻底明白。
什么南齐胜了,魏帝失踪。
什么大魏世家谋逆京中生乱,鸣珂趁乱擒了大魏皇后,被陆九安黄雀在后。
还有之前种种消息,鸣珂的败露,陆九安下落不明断了消息,甚至詹蒙带着龙玉令去到落雁关内传出来的种种,还有施长安出现在西北军中的消息,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从大魏和南齐交战开始,不,或许是从魏帝离京放任那皇后主持朝政,甚至是更早他们将宋瑾修送来北陵,让那张滨混入其中离间北陵王庭,故意唆使公主府打压国师府,再借南齐皇帝那信为国师府翻身激怒他那一刻起。
魏朝帝后就已经设下了惊天大局。
大魏那些朝臣,那些世家、宗亲,南齐、北陵,所有人所有事都不过是被他们圈入了这杀局之中的棋子,而他夏侯令一直身处局中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手握先机,以为自己翻云覆雨握天下大权,却不知早已落入死局之中。
夏侯令死死看着萧厌:“你竟然真敢拿着你的皇后做局。”
萧厌:“朕的皇后自然不会用来做局,她师承于朕,聪慧至极,又怎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夏侯令:“所以,之前一切全都是假的?”
“也不全是吧。”
萧厌勾了勾嘴角:“朕登基初始,朝中乱的很,哪怕震慑过几次却依旧有人蛰伏于暗中蠢蠢欲动,世家盘根错节难以清除,宗室蠹虫又不能随便杀了,还要多谢夏侯国师给朕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
“你!”
夏侯令喉头腥甜,只觉一股血意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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