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滨离开没多久,宋瑾修细想今日得到的诸多消息,思虑该如何对付夏侯令,如何让自己不落得个背弃“旧主”之名,思来想去竟是察觉恐怕还得借张滨的力,而且方才光顾着问睦南关的事情,他忘记问其他重要之事。
宋瑾修当即就让人驾车赶来张家,怎知却没像是往日直接被引到里间书房,反而留在了前厅。
见张家下人状若阻拦,之前来时在门前遇着的人乍一见他也像是防着什么。
宋瑾修心生疑虑:“这么晚了,张大哥还有事在忙?”
“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
张家下人恭谨:“我家老爷刚从大魏回来,入城之后念着宋大人就匆匆赶了过去,没来得及处理先前那些琐碎事,这不从宋大人府上回来之后就忙着打理那些。”
“小人已经命人去禀报老爷了,宋大人先且喝茶稍候片刻,老爷马上就过来。”
宋瑾修抬眼看着说话之人:“方才我瞧见外面有几个眼生的人,往日没在你们府上见过。”
那人愣了下:“眼生的人?”他像是反应过来随即笑道:“大人说的可是那边廊下那几个?他们呀是我家老爷这次从大魏那边雇的镖行的人。”
“镖行?”
“是呀,我家老爷这次在大魏损失惨重,跟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的,眼瞧着这一路上兵荒马乱怕回来的路上遇到危险,就特意在大魏那边雇了江湖上顶厉害的几个走镖人护送他回北陵。”
张家下人说话时有些唏嘘:“这些江湖人最不愿卷入朝野之争,他们原也不打算走这一趟,是我家老爷给了极高的报酬才说动了他们,只他们生性警惕又对北陵陌生,加上这两日皇城戒严,他们来了之后就处处防备,连府上的酒水都不愿用呢。”
“他们将老爷送回来就想走,还是老爷千劝万劝才将人留了下来,让他们休息一夜,明儿个天亮再送他们出城。”
宋瑾修原本心有疑虑,实在是刚才那几人太过可疑,虽然瞧着面貌普通,但身形精壮,眼神锐利,身上更带着一股子煞气,他进来之后那几人就一直若有似无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种感觉让人浑身不适。
宋瑾修端着茶:“原来是这样。”
“瑾修!”
外间张滨人还没到,那满是惊讶的声音就先过来,紧随着才瞧见穿着厚裘的张滨脚下匆匆快步走了进来。
他脸上有些泛红,嘴里也是气喘吁吁,手上污糟糟的瞧着不甚干净。
“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情没交代?刚才下面的人跟我说你来了我还以为听错了。”
“这么大的雪有什么事让下头的人跑一趟就是,穿这么单薄过来也不怕冻着。”
张滨急哄哄的上前,上下瞧了宋瑾修一眼就朝着身旁人斥道:
“你们也是,我去库房弄点儿东西,你们就不知道直接带着宋大人去书房吗,这前厅冷的跟冰窖子似的,要是冻着了他你担待的起吗?”
下人连忙低头:“可是老爷不在,那书房重地,奴等不敢擅闯。”
“谁让你们闯了,瑾修又不是外人,他以前来过你不知道?!”
张滨有些恼怒喝骂。
宋瑾修见状连忙拦着他:“张大哥被生气,他们也是谨慎行事,书房那种地方向来放的都是要紧东西,他们不敢随意带外人过去才是对的,若谁来都能随便进出那才是大事。”
“你就知道替他们说话!”
“不是替他们说话,只是我也没等多久,有热茶喝着并不算冷。”
张滨见宋瑾修没太冻着,言语之间也是劝说,他这才斥责了两句让人下去,转身朝着宋瑾修说道:“这天儿这么冷你还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宋瑾修低声道:“是有些,张大哥可否寻个安静地方与我说话?”
张滨毫不犹豫:“去书房。”
张滨领着宋瑾修直接朝着书房走,路上连半点耽搁都没有,仿佛全然没把他当成外人,宋瑾修见状心中疑虑散去了些,却还是忍不住试探问了句:“方才我瞧见外面多了几个眼生的人,还在府中走动,是张大哥新找的护卫?”
“护卫?”
张滨“啊”了一声,显然疑惑:“府里没招护卫啊,眼下兵荒马乱的,王庭募兵派人四处搜捕壮丁,余下的都是些面黄肌瘦刀都拿不起来的,哪有什么好苗子能留给我来当护卫的?”
他说完之后仿佛想起什么,恍然道:“你说的应该是院子里那几个吧,他们是走镖的,身手好的很,就是那脾气古里古怪的。”
“我这次不是在大魏那边倒了大霉,跟去的人死伤了好些,就费了老大功夫请了这些人护送我回北陵,可能是瞧着北陵快跟大魏打仗了,他们觉得这边不安全,吃食酒水一概不动不说,我让人给他们在后院置了住处,他们十来个人非得说什么轮流休息,余下几个在府里瞎转悠,生怕有人会对他们起歹心。
”
“我也懒得劝他们了,随他们去了,等明儿个天一亮把人送出城去早些让他们走了,也省得留在这边坐立不安。”
张滨絮絮叨叨地说着,神情抱怨又无奈。
张家宅院并不算太大,北陵的房子也远不如大魏精致,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书房,里头黑漆漆一片。
张滨领着宋瑾修进去之后,就摸索着取了火石点了灯,等屋中亮起来后,他直接就朝着宋瑾修说道:“瑾修,你先坐,我先弄些水擦擦手,刚才在库房那折腾一通,我这手脏的没眼看。”
书房隔了个多宝阁,后面摆着一扇屏风,往里是张滨平日小憩的床榻,隔壁还有洗漱的地方。
张滨绕进去后,不过片刻就传来撩水的声音,伴着张滨叨叨:“好在之前天冷怕外间结冰,这书房里让人摆了水缸脸盆,要不然这大半夜的还得让人去凿冰取水去。”
“今年这天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雪下个不停,我刚才过来时见井盖都冻上了。”
宋瑾修听着隔间那边传来的声音,再看着摆满了密密麻麻账本之物的书房,那书桌上还摊开着几本没勾完的账册。
张家虽不算巨贾,却家产丰厚,在北陵这等贫瘠之地已算是极为了不得的,那些账本也都是极为私密的东西,可是张滨还是如之前一样对他毫无防备,半点不担心他起别的心思。
宋瑾修有些懊恼自己太过多疑。
张大哥救过他,他怎么能对他起了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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