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楩心里跟明镜似的,朱允炆这般生硬地扯开话题,显然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不想再和他深入探讨关于未来是否允许他继续领兵的问题。
毕竟,如果只是在他一个人或少数几个人面前谈论这个问题,即便将来朱允炆决定采取削藩行动,对他来说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然而,今天在场的可是整个朝廷的百官,许多人都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如果他在此刻被朱允炆套住并做出某些承诺,那么将来反悔的话,必将成为历史中的一大污点。因此,朱允炆避开了这个敏感话题,以免陷入被动局面。
而朱楩最后这句以后若是有机会便会带回京,却是让人感觉别有深意。回京有多种方式,比如奉诏回京、得胜回京、年关回京等。他现在属于得胜回京,但未来如何回京则要看朱允炆的安排。这个暗语打得非常巧妙,在场的大臣们都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深意,但朱允炆肯定能够听懂。
看到朱楩并没有抓住自己露出的小辫子不放,朱允炆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随意地敷衍了几句后,才转身走向另一边去给其他人敬酒。
“那十八叔和十八婶就多喝点酒吧,我还要去陪其他几位大人呢。”
朱楩赶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太孙殿下。”
朱楩身边此时围着不少朝臣,他们也恭敬给朱允炆行了礼之后,开始和朱楩攀谈起来。
朱楩这回倒是没有打发他们离去,而是故意的开始交流起来,声音还故意借醉放的大了些,所聊话题无非就是方才朱允炆说日后会重用的话题。
“太孙仁义啊。”朱楩感叹道:“我等皇家子弟,日后自当为国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其他大臣们纷纷附和,一时间宴会厅内气氛热烈,朱允炆的面色也逐渐有些阴沉下来,与之相同的还有他的四条忠犬。
但不少并不知情的朝臣也都加入了宽慰朱楩的队伍,宴会一直持续到将近半夜时分,今日是举国欢庆的一夜,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喝了个大醉,袁氏百货也是借此机会又赚了一大笔朝中的银子。
从林德殿出来后,各个府上的马车已经整齐地停在了宫门外,等候着各自的老爷和家主。袁洪也不例外,京城中的袁府,袁管家早已准备好了车驾,早早地守候在宫门处。而像沐晟这样在城中没有居所的朝臣,则由礼部安排好了马车,统一送到驿站。
朱楩身为皇子,宫中自然有为就藩皇子们回京后准备的临时居所。他曾经居住过的那个院子虽已腾空,但他本就不想住在宫中。尽管这里是他的家,但总有种到别人家做客的感觉,远不如在袁府自在。若不是因为明日需要向朱元璋汇报,并前去探望他的母妃,朱楩早就想跟随袁洪的车驾一起回府了。
跟随太监的引领,朱楩牵着袁巧儿的手走在宫内的小道上,两人有说有笑,周围一片静谧,只能听到宫女和太监走路时发出的沙沙声。天气寒冷,阵阵冷风吹过,朱楩感到一丝寒意,但他并不在意。此刻,他已经完全清醒,与袁巧儿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甜蜜。
然而,当他们走到前方一个转角后,太监突然停下了脚步,语气恭敬地说道:“参见太孙殿下!”接着,太监俯身行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太孙会出现在这里。朱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看向转角处,只见朱允炆站在那里,身边只跟着两个太监。很明显,朱允炆在这里等待已久,而且今天这个时间点,经过此处的人应该只有朱楩。因此,朱允炆显然是专门在此等候朱楩的到来。
朱允炆微微抬起手臂,动作轻柔而优雅,示意身旁的太监退下。那名领路太监侧身看着朱楩,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敬畏和顺从。朱楩则径直对袁巧儿说道:“巧儿,你先跟随公公去歇息,我与太孙有要事相谈,片刻后便会归来。”说完,他紧紧握住袁巧儿的手,仿佛传递着某种只有他们才懂的暗号。
聪慧过人的袁巧儿立刻领悟了朱楩的意思,她知道朱楩与朱允炆之间有些谈话不方便被他人听到。于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向朱允炆行了一个礼,然后轻声对朱楩叮嘱道:“早点回来,我会为你留一盏灯。”
袁巧儿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公公。”太监心中暗自欣喜,心想终于可以借机溜走了。他立即点头,恭敬地对朱允炆行了一个礼,然后迅速带着袁巧儿离开了这个充满暗流涌动的地方。
待得袁巧儿离去后,不大不小的皇宫走廊转角处,便只剩下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当今的太孙殿下朱允炆;而另一人,则是与他相对而立的岷王朱楩。此刻,周围已再无他人身影,包括随行的太监。
见袁巧儿已不见了背影,朱楩这才脸上故作疑惑,开口问道:“不知太孙殿下今日寻我何事啊?”然而,面对这一问题,朱允炆却恍若未闻,并未作出回应。相反地,他反问道:“十八叔,你又是如何得知皇爷爷病情的呢?”这一问,语气低沉,仿佛失去了往昔儒君的风度,甚至带着一丝明显的不善之意。而且,他问得如此直白,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和不满。
自朱楩就藩那年的路途上遇到袁灵儿后,便一直跟随她和袁成教授自己武艺。而且他对练刀有着浓厚的兴趣,虽然技艺不如他们精湛,但这两年间从未间断过训练。因此,他不仅身体健壮,而且耳力敏锐,对于武者来说,这种对于周边环境的杀意感知能力也是不差的。此时此地,他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是并无埋伏的。
然而,朱楩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谨慎了。毕竟在这皇宫之中,即使他身为太孙,也不敢轻易找人刺杀亲王。于是,他开始好奇起朱允炆今日如此冲动地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太孙这是何意?莫不是父皇身体不大好了?”朱楩继续装着毫不知情,脸上还带着疑惑的表情。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装作一无所知。
无论是朱允炆自己还是朝廷,都绝不会透露朱元璋的真实健康状况。这主要是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避免内部混乱。在新老政权交接的关键时期,尤其是当皇帝病重时,是最为敏感和危险的时刻。如果一个亲王得知皇帝即将离世,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他有野心,将会有很多机会采取行动。这无疑会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亲王或叛逆臣子提供最佳的准备时机。
因此,历史上老朱离世仅七天后,朱允炆就迅速举行葬礼并登基称帝。朱棣在漠北草原突然去世,杨士奇秘而不宣,将其遗体运至北京,让朱高炽在灵前即位。
朱允炆敢于如此直接地询问朱楩如何得知朱元璋的病情,这看似冒险的举动实际上是他正在进行一场豪赌。他赌的就是这位年轻的小叔叔并无非分之想,如果这个赌注成功,那么朱允炆不仅能够获取到关键信息,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试探出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朱允炆微微摇头,表情坚定而严肃:“十八叔大可不必,孤不在乎你是如何知道的,孤在乎的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有没有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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