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和燕茹菲对视了许久。
养心殿安静可闻落针。
顾沉看不太到明德帝的表情,便一直死死盯着燕茹菲。
燕茹菲的表情变换很多。
先是犹疑,然后又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再然后是皱眉像是权衡利弊,最后长吁一口气。
真是谈妥了?
顾沉正在想自己推测的到底准不准时,燕茹菲开口了。
语气很颓废,没有一丝生机。
“宋凌楚说的没错,唐泽照说的没错,燕铭学说的也没错,都是本宫所为。”
顾沉一愣,看来自己推测的没错,他们谈妥了。
只是,谈的什么?
皇后娘娘四面楚歌的情况下,还能暗戳戳的和父皇谈条件?
筹码是什么?条件又是什么?
看皇后娘娘利落承认了所有罪行,想来……
条件是关于顾昱的?
皇后娘娘牺牲自己,想要给顾昱换什么?
而且……
父皇答应了皇后娘娘的条件,让皇后娘娘承认全部罪行。
这是不是代表着,其中有些罪行……
顾沉眯起眼睛。
没容顾沉多想,明德帝就猛地一拍桌几上的镇纸:“大胆燕氏……”
顾沉垂着头,就听明德帝一同义愤填膺的怒吼。
最终结果——废后,赐白绫。
燕茹菲的眼睛里已经彻底没了光,嗓音更加沙哑了:“谢皇上隆恩。”
明德帝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摆摆手。
赵无谓立刻命人将燕茹菲押了下去,只等废后的诏书了。
燕茹菲没反抗,就这么脚步踉跄着退了下去。
顾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就在燕茹菲才被押下去没一会儿,顾昱来了。
他是闯进来的。
硬闯。
明德帝皱眉怒斥道:“放肆!”
顾昱猛地跪下:“父皇,求您饶了儿臣的母后吧,儿臣……”
“退下!”不等顾昱说完,明德帝再次怒斥道。
顾昱却执拗的看着顾昱:“父皇……”
明德帝脸色一沉。
顾昱就觉得心头突突猛跳,最终还是咬牙道:“父皇,求您饶了母后吧。”
他如今已经不被父皇所喜,眼睛瞎了一只,还不育……
若是母后再没了,他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所以,他这不单单是为自己的母后求情,也是在为自己的将来求情。
他不能退缩。
明德帝目光越发冷冽起来:“你可知燕氏犯了什么罪过?”
顾昱一顿,他没问。
碧萝就和他说,皇后娘娘有危险……
他进宫之后,才得知母后被废了,并且被赐了白绫。
情急之下,他就闯进来了。
明德帝瞧着顾昱那副模样,又冷哼一声:“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求情?”
“朕看你最近歇的脑子也没了。”
“废后,赐死的罪过,你觉得你磕两个头求饶就能放过?”
“朕只赐死燕氏,已经看在你是朕的儿子的份上了。”
顾昱闻言,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滚了下来,低垂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父皇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哪里还敢求情。
除非,他想被连累。
瞧着顾昱不在求情,明德帝心里又有些不满。
此子不孝。
他母后被废,被赐死,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弃求情了。
想到这里,明德帝怒吼:“滚!”
顾昱也顾不得丢人,闻言立刻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
没有半点儿犹豫。
明德帝见状,心里越发堵的慌。
恨不得重罚。
但是,在燕氏伏法前,他不会重罚顾昱的。
一切,等燕氏伏法后。
不得不说,两人不愧是夫妻。
很多时候脑回路都一样。
用人靠前,不用人后,甚至立刻卸磨杀驴。
燕茹菲回到了未央宫。
茱萸跟在她身边。
这是茱萸跪求来的,说是主仆一场,想送燕茹菲最后一程。
燕茹菲没有拒绝。
此刻,燕茹菲坐在铜镜前,茱萸站在她身后,一下又一下的替她梳着头发。
两人都无言。
好一会儿后,燕茹菲才沙哑着嗓子说道:“茱萸,本宫后悔了。”
茱萸手上动作一顿,问道:“后悔什么?”
燕茹菲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容颜,不由的抬手摸了摸:“后悔入宫了。”
若是她没有入宫,没有成为皇后……
如今一定是高门大户的正头夫人,过着平淡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不会为了权势,一步步走向灭亡。
没了亲人,没了臂膀。
四面楚歌。
茱萸仔细的帮燕茹菲把发髻梳好,这才说道:“人生,从来就没有后悔的机会。”
说完,后退一步,朝着燕茹菲磕了一个头:“虽然您最后舍弃了奴婢,但奴婢仍感激您。”
“感激您当年一眼挑中了奴婢,让奴婢成为您的贴身大丫头。”
“这些年来,您确实待奴婢不薄。”
“虽然最后您舍弃了奴婢,但奴婢也在最后背叛了您,咱们就这一番当谁也不欠谁。”
“所以,整体算下来,还是奴婢欠您的。”
“若有来生,奴婢还愿意伺候您。”
“保证,永不背叛。”
说完,茱萸便拔下自己的发间的一根长簪,直接刺颈而亡。
燕茹菲看着茱萸倒在血泊里,眼里顿时蓄满了泪。
但她抬着头,不让泪落下来。
直到,眼泪风干在眼睛里,这才起身,从床榻上抱来一床锦被,仔细的盖到了茱萸身上。
而后便起身,靠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
等着废后的诏书,还有白绫。
明德帝办事效率非常快,不过傍晚时分,废后诏书便已经下了。
白绫,是苏沛然送去的。
燕茹菲看着苏沛然半晌没说话。
前些日子,她还想着,日后一定要寻个错处,发落了苏沛然。
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她就要被赐死了。
苏沛然恭敬道:“请娘娘上路。”
而后,站在他身旁的两名小太监立刻上前一步,每人端着一个托盘。
一个托盘里放着的三尺白绫。
另一个托盘里是鸩酒。
苏沛然又说道:“皇上体谅与娘娘几十年夫妻,愿意给娘娘一个选择的机会。”
燕茹菲像一缕幽魂,嗓子干哑:“多谢皇上。”
而后抬手,端走了鸩酒。
燕茹菲端着酒杯的手,不停的颤抖着,眸底的恐惧层层叠叠。
但最终,还是仰头一口喝了。
空酒杯被仍在了地上。
燕茹菲一步一步走向软塌,然后像往常一样,靠坐在上面。
鸩酒的药性上来的很快,燕茹菲的嘴角,很快便流出了黑红的血液。
五脏六腑似是要裂开一般,疼的燕茹菲蜷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苏沛然往前凑了一步,小声道:“您刚离开养心殿,六皇子就硬生生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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