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又等待了多久,一名穿着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他取下口罩说:“家属是谁?”
吕兴邦李湘吕诗雅都围了上去,医生说:“目前病人生命体征平稳了,但是盆骨骨裂比较严重,可能以后就没有自主行为能力了。”
吕兴邦很着急:“医生,那骨裂有没有治愈恢复的可能。”
医生想了想说:“如果病人恢复得好的话,应该可以做到半躺,恢复差一点就只能平躺了。”
吕兴邦又问:“那其他功能会影响嘛,说话、思维什么的?”
“那个不影响,主要是伤到盆骨了,身体其他部位都没问题。”医生说:“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病人的恢复,不是一天两天的。”
吕兴邦点点头,这种喜忧参半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喜的是吕奶奶还活着,忧的就是瘫痪在床对于要强她来说,是生不如死的状态。
李湘说:“人活着就好,人活着就好。”
吕诗雅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情绪难以平复,贴在赵希月肩头呜呜的哽咽着。
吕诗雅的童年记忆,都是闪烁着奶奶的一颦一笑;无论是闯祸弄脏衣物时的责骂,还是不想写作业时被奶奶无情的鞭笞,亦或是童年中晚风徐徐的夏日傍晚,一定是奶奶摇着蒲扇,自己悠闲的躺在藤椅上。
彼时记忆中那个身手麻利,做事雷厉风行的老太太,慢慢变得垂垂老矣,步履蹒跚起来。
前几天见面还叫嚷着为我做上一顿饭,往后,怕是没机会吃到了。
有时候意外就是这样,昨天和今天一个样,上一秒和下一秒一个样。
虽然吕诗雅平日就担心奶奶一个人起居多有不便,但是奶奶总是婉拒,说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不碍事。
如果吕诗雅知道奶奶会摔倒,一定会提前把她接到自己家来。
哪怕就是一时半刻,也不会发生这次意外。
奶奶盼着自己结婚,已经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了,她每时每刻都在期待着,站在自己孙女婚礼的舞台上,被孙女和孙女婿叫上一声,然后递上自己的准备多时,满怀祝福的红包了。
时间,是不可往复的钟摆;现实,是只需向前的征程。
吕奶奶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八点多了。
手术实际当然不会进行那么久,而是麻醉剂的效果需要一定时间退散,待病人恢复部分意识之后,才推出了手术室。
吕兴邦李湘、吕诗雅吕易峰四个都围在移动担架边上,焦急的查看着奶奶的状态。
护士挡在她们前面:“家属是吧,请保持冷静,等我们把患者转移到病房。”
担架从几人面前驶过,吕诗雅清楚的看到了奶奶嘴唇干涩发白的样子,吕诗雅不禁有些动容。
赵希月站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作为一个还未融入家庭内部的预备役成员,这种生老病死的事儿,真的很难感同身受。
但是作为女婿,该有的态度和情绪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就在吕诗雅一家人的视线都被奶奶牵动的时候,赵希月迎上了一旁随后出来的医生,他两鬓微白,一看都是专业老成的大夫。
赵希月问:“大夫您好,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后续还要进行什么治疗吗?”
赵希月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在安静的手术室外,都听得很清楚。
“我奶奶”这个称谓,真的让吕诗雅心头一暖,这份细微之处的感动,往往是她最脆弱的地方
医生说:“目前胯骨骨裂,已经做了相关的治疗措施。不过,因为患者年纪大了,更进一步的治疗措施她能否承受,还要看她的身体状态。”
医生顿了顿说:“因为送来就医的时候晚了点,没有在摔倒的第一时间送来,可能还会有其他心脑血管方面的并发症,还需要观察之后再做决定。”
赵希月听得不是很懂,但是医生的意思她还是明白了。
“您是说需要保守治疗,看具体的恢复情况对吗?”
“对对,是这个意思。”
医生离开后,赵希月乘坐电梯,找到吕奶奶所在的病房。
赵希月隔着病房外的玻璃,就能看到医护人员在吕奶奶的身上铺设相关的监测仪器。
吕家人都在门外等候着。
吕诗雅看到赵希月来了,贴近她然后和她拉上了手手,吕诗雅的手掌微有些冰凉,赵希月的手掌宽大温热,给吕诗雅暖暖的感觉。
所以感情,就是能在脆弱的时候有所依靠,在孤独的时候有所寄托。
吕诗雅小声说:“陆远。”
赵希月听到了,看着她:“我在呢,怎么了?”
吕诗雅听到这句话,紧绷的那根弦突然断了,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吕诗雅抱着赵希月的,躲在她怀里呜呜的哭。
赵希月轻轻拍着她的头,试图化解她不安激荡的情绪。
吕诗雅躲在她怀里哭,这种被需要的感觉确实不错。
但是吕兴邦李湘,以及弟弟吕易峰,那种手脚不知道放哪里的不适感,让赵希月也很焦虑。
吕兴邦李湘还是第一次见成年后的女儿哭得这么歇斯底里。
平日里都是坚强独断,吵起架来可以以一敌三的骁勇女孩。
如今在自己老公面前,也是这么柔弱呀。
吕易峰虽然刚上大学,但是也是被爱情浸泡的男孩子。
他知晓女孩子温柔爱哭,但是自己姐姐那可是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啊,这哭唧唧的,远没有训斥自己的那种生猛劲儿了。
吕易峰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稍纵即逝的表情被赵希月捕捉到了。
赵希月拍了拍吕诗雅的肩膀,轻声说:“好了,别哭了,你弟弟都笑你了。”
听了这句话,吕诗雅直起身子,赵希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吕诗雅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然后擤了一下鼻涕。
这时护士从病房中出来,看着家属说:“目前患者需要休息,你们声音小点。”
吕兴邦问:“护士,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护士看了看他们几个人,迟疑了一下说:“能进去,但是别惊扰到患者,目前她还比较虚弱,不要和她对话。”
吕兴邦连连说好,然后便轻手轻脚的推开病房的门,几人鱼贯而入。
吕兴邦站在床边,看着病床上意识昏沉的母亲,情绪还是难以抑制,吕诗雅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泪水充盈在眼眶里,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赵希月站在靠近门口的一侧,默然矗立着,没有说话。
吕奶奶的状态稳定住了,李湘把赵希月叫到病房外面。
李湘还未开口,赵希月便说:“明天的婚礼已经取消了,还是给奶奶看病要紧。”
李湘愣了一下,面前露出了个笑容:“陆远,你理解就好,她奶奶刚做完手术,等她身体恢复些了,等随后再补办吧。”
赵希月点点头说:“没事儿,我都能理解,诗雅我们结婚证都领了,无非就差一个婚礼,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李湘不住点头:“是是,一家人,一家人了。”
李湘看了看病房内说:“陆远,这么晚了,你要忙就先回去休息吧,她奶奶手术做完了,人也没事儿,不用担心了。”
新过门的女婿在场合确有些不合适,赵希月沉吟了一下,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
李湘回了病房,吕诗雅便问:“怎么你自己,陆远呢?”
李湘说:“我让他回去了,明天婚礼取消了,延后再办。”
“啊?”吕诗雅很惊讶。
李湘急忙示意:“你声音小点,啊什么啊,你奶奶躺病床上,明天你有心情结婚啊。”
吕诗雅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但是他没跟我说啊。”
“他妈打第二个电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这婆婆还算会办事儿,如果不取消,明天谁有心情去结婚。”
吕诗雅不置可否点点头,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李湘问:“你干嘛去?”
吕诗雅说:“我去问问什么情况。”
吕诗雅离开病房,李湘埋怨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向着婆家了。”
吕兴邦觑了她一眼:“你小声点吧,她这婚礼期待小半年了,就差一天就完婚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李湘说:“但是她奶奶都这样了。”
吕兴邦有些愠怒:“她奶奶哪样了?!婚礼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两个都很重要,她要想找陆远就让她去,她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和易峰也都回去吧。”
李湘有些不忍:“你一个人在这怎么行。”
“没事儿,你回去通知通知亲戚,别让她们明天都到家来了,再告诉人家取消了,你给诗雅也说一声,给她那些朋友们说说。”
李湘拎得清轻重缓急,在病房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告诉亲戚朋友这个事儿比较重要。
李湘有些不忍,但还是点点头:“那行,我和易峰我们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
吕兴邦点点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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