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管家便上前来报,说是下人已经全召集在院子里了,只等小少爷指认。
不出燕垂风所料,常妈妈的确被穗岁指认了出来,但常妈妈绝口不提燕夫人,反是哭诉着说不该替于姨娘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燕夫人登时站出来泣不成声地指责常妈妈竟为了于姨娘的小恩小惠而背主。
原来常妈妈曾有个年到三十好色成性的儿子,他对府里一个小婢女动手动脚,逼得那侍女上吊自杀了,燕夫人嫌常妈妈这儿子给自己惹事,想要处置。
常妈妈知道燕夫人这性子最是凉薄不念旧情,心里慌张得很,于姨娘便是此时出面求了情,讨了常妈妈的儿子去当马夫,免了责罚。
此后常妈妈确实与于姨娘有些往来,但常妈妈哪里敢背主,往往和于姨娘说了什么转头就告诉了燕夫人。
此事不提,常妈妈和于姨娘有往来这事确实是府中下人人所共知的。
很快,下人还在于姨娘房中搜出算命的签条来,且解签条上白纸黑字地表明,岁岁命克燕回轩与燕回海,若不尽早除之,恐危及他人性命。
这份签条便成了于姨娘蓄意除掉岁岁的证物。
此时于姨娘身边的采儿也站出来指认,说出于姨娘今早下毒意欲毒死岁岁一事。
所有人都指认于姨娘是幕后黑手。
扔在主屋地上那所谓的克命的签子,还有所谓从她屋中搜出的毒药……
人证、物证俱齐。于姨娘百口莫辩,没有人再听她解释。
只有她两个儿子替她求情,燕父却不愿再听,挥手定案,将于姨娘打了四十板子,再发配到郊外的庄子上,不许回京。
这些不堪的景象,燕垂风怎会再让岁岁看见。
是以,他一早就将岁岁抱去了里屋玩耍。
从常妈妈指认于姨娘开始,这事的结局便已分明,无需再看了。
燕夫人在燕府盘踞二十年,根基已深。燕父常年在外,燕老夫人在时,燕夫人还不敢作妖,乖顺地扮演着儿媳的角色。
但自燕老夫人去后,燕府便由燕夫人统辖,她掌握了一府的生杀大权,行事便越发乖张狠毒,毫无顾忌,府里的人为求生计纷纷拥护,无人胆敢违背燕夫人之令。
岁岁被拐一事出这么大的纰漏,正是燕夫人掌权过久从而自大狂妄的结果。
只是,燕夫人在府中势大于天,于姨娘再怎么无辜,此时也百口莫辩,洗不清身上的冤屈了。
尘埃落定,下人报来处置的结果。
燕垂风得知于姨娘是凶手,并被发配庄子一事,并不意外。
他捧起茶水轻抿,神色在雾气氤氲之中显得晦暗不明。
于姨娘,也并不无辜。
总归都逃不掉的,便一个一个的来吧。
……
两年前,燕垂风的生母柳氏正怀着燕穗岁,燕将军却在此时领兵出征,燕家成了燕夫人的一言堂,燕夫人嫉恨柳氏,故意构陷柳氏与人私通,害的柳氏早产,大出血而亡。
这件事,于姨娘是知情人,甚至,于姨娘还不着痕迹地促成着燕夫人的计谋。
大约也因此,燕夫人还留着于姨娘在府里享清福。
于姨娘自以为她做的很隐蔽,却不想这些事,燕垂风上辈子就全都查清了。
常妈妈和拍花子难逃一死,其余人等则是打了板子,任由发卖。逢春将自己摘得干净,以为逃了责罚,尚且沾沾自喜,却不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燕夫人经过这件事损失了许多人力,虽不至于落败,但燕父不走,她暂时也不敢妄动了。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
一大早就将岁岁带来听这么一场闹剧,直到岁岁的小肚子咕咕叫起来,燕垂风才后知后觉,他忘记带岁岁吃早膳了。
岁岁小手捂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燕垂风:“哥哥,肚肚饿呀。”
虽然才刚见到这位哥哥不久,但岁岁莫名地十分亲近他。
岁岁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太招人疼,燕垂风忍不住把岁岁抱进怀里好一番揉捏,心里的郁结消散一空,他笑着说道:“哥哥带岁岁吃好吃的!”
岁岁被揉的头晕眼花,小脑袋摇摇晃晃,还不忘回应:“次好次的!”
燕垂风带着岁岁出府,直奔京中最大的酒楼——醉月轩。
醉月轩在京中颇负盛名,这名声不是虚的,里面厨子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许多达官贵人都爱来这吃饭。
燕垂风上辈子常与人相约来这吃饭,不过大多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次是难得的目的单纯,就是来吃饭的。
燕垂风没让岁岁自己坐着,一直把岁岁抱在怀里,小二上菜的时候,岁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身子都要从燕垂风的怀里歪出去了。
看来是真的饿坏了,燕垂风心想着,岁岁还在长身体,一日三餐万不可耽误。
菜刚端至桌前,才被燕垂风抱着坐好的岁岁忽然扭了扭,竟伸手朝盘里抓去,燕垂风瞳孔一震,赶紧把岁岁的小手握住。
岁岁被握住一只手,也没闹,又想用另一只手去抓。
燕垂风自然是都不放过,一手包一个,全给抓了回来。
只能看不能吃,惹得岁岁扭了扭小身子,着急道:“岁岁次呀!”
见岁岁这副着急要吃的小模样,燕垂风心疼不已,一手握住岁岁两个小拳头,怕他还要伸手去抓,另一只手赶紧执起筷子夹了根青菜:“不能用手抓,哥哥喂好不好?”
岁岁这才不闹了,飞快地点了头,然后张大嘴巴“啊”。
燕垂风不让岁岁久等,立马小心地将小青菜塞进这小馋虫张得大大的嘴巴里。
趁着岁岁咀嚼的功夫,燕垂风夹了块肉到碗里,用筷子夹烂成小块,好喂给岁岁。
他曾见过别人喂孩子的景象,都是将东西弄得小块再喂,还有甚者,是嚼碎了再喂给孩子。
他便不给岁岁嚼碎再喂了,小家伙应该更享受自己咀嚼的乐趣。
岁岁腮帮子一鼓一鼓,很快吃完了小青菜,又迫不及待地张大嘴巴“啊”。
燕垂风轻轻一笑,将准备好的碎肉喂给岁岁,岁岁被香的眯起眼睛,边吃边晃着小脑袋。
燕垂风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小家伙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爱了。
虽然是第一次喂孩子吃饭,但燕垂风做的已是行云流水,丝毫不差,没让小家伙噎过呛过,甚至都没弄脏他的衣服。
岁岁虽然很专注地吃饭,但也没有忽视哥哥,见燕垂风一直在喂他,小家伙还催促道:“哥哥也次!”
好好次呀,哥哥也次一次!
被小家伙澄澈期待的眼神望着,燕垂风不禁扬起个轻柔的笑意,笑了一声,声音清泠动听:“好,哥哥也吃。”
燕垂风只夹起一块豆腐尝了尝,在小家伙面前表现得满足不已,夸赞道:“这豆腐真好吃。”
岁岁抬起小脑袋,望着白白的豆腐,眼神很是渴望,还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好次呀?
燕垂风看得好笑,已执起筷子为小家伙夹了一块,怕汤汁撒落,另一手还小心地在地底下接着,轻声催促道:“岁岁快尝尝。”
岁岁立马小鸟雀似的仰着小脑袋,嗷嗷待哺。
一顿饭下来,岁岁吃的肚子圆圆,燕垂风却只在岁岁催时才吃上两口。
他没什么胃口,只要看到岁岁吃得那么香,他就心满意足了。
两兄弟在这边悠闲自在地享受美食,而等到午膳时辰,正想将两兄弟召过来用饭的燕父主意却落了空,才知道两兄弟竟已出府了。
燕父回府刚一个月,此前对岁岁这个孩子很是陌生,因昨夜的事,他对这个受苦的孩子十分怜惜,可惜这颗慈父心想表现的机会被燕垂风毫不留情地扼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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