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周札周筵叔侄也迎入府后,王悦终于等来了今天参加宴会的最后一人——换成琅琊王世子装扮的宣城公司马裒。
“长豫,怎么样?看得出来吗?”
“你们兄弟本来长得就极像,少说些话,应该能蒙好一阵。”
“你这话,让我有了一个新想法。”
“你最好还是不要有。”
“那我现在走进去”
“你慌什么?你现在是世子,不得等他们再出来迎你。”
“你这么一说,我的那个想法,就更浓烈了。”
“那今天就多喝一点,用酒浇灌一下梦想。”
“我今天是不是来晚了。”
“你现在是世子殿下,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间就是准时。”
“是吗?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上面的风景确实是好看。不过,我今天来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又去骚扰文君妹妹了”
“嗐,你看我,光顾着观察周围环境了,把正事给忘了。你让他们再等等……”
“回来吧,辈分上你应该叫叔叔和爷爷四位王爷也已经到场了。”
“啊?他们有几个刚在宣城见过我,不会穿帮吧?”
“这就要看你的演技了。”
“咳咳~等下啊,酝酿一下,大哥那个假正经的样子,长豫兄,头前引路。”
“这……殿下这么功夫,着实了得。”
“嗐,这都是经验,小时候一犯错了,就扮成他的腔调,所以每次都是他犯错。”
“难怪世子对殿下多有抱怨。”
“抱怨是不是这样,我给你学学——他,能有这份好心像不像、像不像”
“咳咳,恢复一下,他们出来了。”
众人再次出来,将世子模样的司马裒也迎了进去,娃娃腿演员司马裒扮演起时常给他背锅的大哥来,那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甚至比世子本人,还像世子。
应对完了叔叔爷爷,又和一些重要的大臣打过了招呼,司马裒总算是走到了自己单独的房间,这次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喘出来。
“不行,长豫啊,你说大哥每天这么装,他不累嘛。你们确定都准备妥当了吧?不会和我玩一石二鸟的计划吧?”
“殿下放心吧,这里是王家,还能出多大的事。”
“我来得时候特意绕着乌衣巷转了一圈,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东边住进来了一批歌姬”
“是吗?哪里来的,漂亮不漂亮。额~,你看看你,讲正事,我来得路上,发现戴渊把手下的人都撒了出去,把这乌衣巷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
“是不是这几天刘隗刁协两个楞货把他举报的太多了”
“唉他们俩人今天好像没看到。”
“就没邀请他们俩,省得他们来说长道短。”
“说起来,你们也没邀请我啊,怎么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这不是各为其主嘛。”
“你就不想换个码头,你看,在大哥那边做事,你就是做得再多,只怕也要屈居在令尊之下。但你现在转投我这里哪?你就相当于我的诸葛武侯——祭则寡人、政由长豫。不考虑考虑”
“你这个挖墙角的本领,真的是全方位的。”
“嘿嘿,人才难得嘛,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在大哥那里,你只是王公子,但在我这里,可就不一样了。”
“你还是多吃一点,回去做个好梦,梦里面什么都有。”
“唉,你这人,就算谈不拢,你倒是还个价啊?要不了这样,你这目标太大,我看和你一起那个逸少,就挺机灵的,要不然就给我当文学官我听说他大哥籍之正好是我大哥的文学官。”
“你少打这歪主意了,趁着这几年,能活着的时候,多享享福才是正经的。”
“嗐,你还说我,你难道不是吗?我都听说了,令尊给你领回一个小妈来,还带了一个小弟。你我还不一定谁先死哪。”
宣城公和王悦倒是越谈越对脾气,直到王羲之又站到了门口咳嗽了几声,两人才停下谈话。
“进来吧,逸少。”
王羲之听了声响,才进了屋。
“抓住了。”
“抓住谁了?”
“抓住想刺杀殿下的人了。”
“哦?在哪里抓住的”
“厕所。”
“都抓住谁了?”
“南顿王、周札、顾球、朱嵩。”
“嚯,我们在这里侃了一会,你这小弟就干了这么大的事情。”
“怎么样厉害吧不比我差多少吧?”
“比你可强太多了,尤其你还惦记文君姐姐。”
“咳咳~”王羲之轻咳了两声。
“哦,你看这事,见了他就忍不住斗几嘴。人家四个上个厕所,你怎么就给人家抓了?”
“南顿王,是宗亲,我不便审问,还请世子殿下移步。”
“哦,对。我说得嘛,邀功也不能现在来。走吧,咱们去见见我那位爷爷,其他抓住的三人哪?”
“各家回各家,已经转交给他们自家人。”
“他们去给厕所 你就给人抓起来了?”
“我从葛洪师父那里拿了点泻药,让宋祎带着歌姬们起舞的时候,撒在大厅之中。”
“这招够损的啊,那岂不是都得拉稀”
“解药放在酒里,心里没鬼的,自然就没事。”
“这个办法好,既不动刀兵,还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骚乱。不过,你怎么知道会有人往酒菜里下毒的”
“雷氏来的蹊跷。”
“完了”
“啊,以世子殿下的聪慧,难道看不出王家的院子里,来很多其他人家的仆从”
“倒是看出来一些,这有什么关系嘛?”
“本来王家没什么外人,但雷氏进了宅子后,大肆收受大小官员的好处,这世子殿下是知道的。”
“啊,我在宣~我是说选书的时候,看到了,听说还有个雷尚书的诨号”
“是了,既然拿了人家的钱,自然要给人家办事,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有各家的探子挤了进来”
“长豫兄,你这兄弟可以啊。借来我用用”
“咳咳~”王悦轻咳了两声,提醒司马裒注意自己的角色,不要出戏。
“啊,对,宗爷爷在什么地方,带我去问问。”
三人出了这屋,穿过回廊,绕过花园,司马裒顿了几秒,还好被王悦发现推了一把。
又拐了几拐后,王羲之指着面前的两个屋子说,
“人在东屋,殿下可以在西屋询问。”
“却是为何?我偏偏……”
“噗,”犟劲上来的司马裒刚踏进东屋,就被一股浓烈的味道顶看出来,不得不关上东屋门,迈进西屋。
“长豫兄逸少”
“这是皇家事,我们做臣子的不方便知道。”
“这有味道的差事。”
司马裒牢骚了两句,坐了进去,看到两个屋子是连通的。
“宗爷爷,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绍,你可得为爷爷做主啊?孤不过是昨日吃坏了肚子,多去了几次厕所,就被王家人抓了起来,难道这年头,拉稀也犯法吗?”
“那看来是不想说,那就说一些你想说的,你派儿子去宣城,是去见什么人,说了什么事?”
“阿绍,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这事孤之前和你讲过啊?就是阿裒那家伙不知道整什么戏孤帮你去盯着他一些。”
“哦?是吗?你不会在阿裒那里,又是一套说辞吧?”
“不会,你还不了解宗爷爷嘛,孤到了宣城,就和阿裒义正言辞的讲,自古长幼有序,劝他少起歪心思。”
“如此说来,是王家人冤枉宗爷爷了。”
“他们可能也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过度紧张了。孤能理解。”
“既然是误会,说开也就好了,我去让葛洪师父来给宗爷爷看看。”
“有劳。”
司马裒退出屋来,看着王家兄弟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滚刀肉、不粘锅,硬是一口咬死,自己只是恰好拉稀。”
“先放着他吧,吉时就快到了,大家还等着殿下讲两句哪。”
“你说这婚宴的习俗,是谁发明出来的?又啰嗦又危险的,还不少花钱。”
司马裒说着唤来自己带来的小厮,从背囊中拿出了一件软甲,穿在了里面。
“走吧。”
司马裒穿戴好后,信心都足了三分,一个大步就跨在前面,但走了两步发现这该死的郭璞葛洪,准是拿这里当斗法的地方了——小小的回廊,竟然都蕴含着阵法,没人引路,根本就走不出去。
“这……”
“逸少,头前带路。”
王悦看着司马裒撞来撞去,还是保持着专业不笑的样子,指挥王羲之在前面引路。
“行了,别憋着了,再憋出个好歹来,不得不说,你们的心是真细,万一有人误打误撞进了这花园,发现了点什么,他一时半刻也出不去。费心了。”
司马裒非但没有怪罪,还立马就明白了其中的苦心。
三人来到大堂之上时,诸位大臣亲朋的酒也喝到了微醺。
周顗坐在首席,第一眼就看到了从后庭走进来的三人,连忙起身去了迎。
身后的人自然也跟着起哄,让殿下讲两句来祝福一下新婚夫妇。
司马裒本想着转一圈,露个面,引动杀机,转身就撤,可被这些大臣簇拥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那我就讲两句,籍之兄哪,都是熟人,是我的文学官,当年夫子有云,我有颜回,门人愈亲,自从有了籍之兄之后,我这世子府的上上下下才算是有……”
“嗖、嗖、嗖,”
三支羽箭划过长空,从回廊之上,射了进来,
一支射中了司马裒的前胸,一支射中了左臂,还有一支射到了旁边王悦的肩膀上。
“什么人?”王羲之第一个窜了出去,取下一早藏在大堂之中的宝弓,对着箭来的方向连发三箭,
随后一声闷响,似是有人从房顶栽落,四周本就埋伏好的力士,纷纷拿出绳索,攀登上了屋顶,在屋顶之上继续追踪,那些四散的刺客。
“保护殿下,将殿下移到后堂。”
王羲之又指派了四个力士,把倒在地上的司马裒、王悦架走。
然后走到戴渊面前,行了一礼。
“请戴大人颁布命令,封闭四门,捉拿刺客。”
“自然,建康城中竟然出了这等事,各位,我先少陪了,自罚一杯,改日再登门赔罪。”
“来人,把这里擦一擦。大家接着奏乐接着舞,放宽心,世子殿下只是被射中了胳膊。”
王羲之不慌不忙的调配着仆人来重新整理场面,又让宋祎起了一首轻快的舞曲,自己得了空,回到了后堂。
看到葛洪正在给司马裒和王悦疗伤,好在二人都比较贼,身上的软甲护臂是一层接一层的。
真正的伤,可能也就相当于切菜剌了个口子,出了点血,但没多疼,不过在葛洪的包扎化妆下,司马裒看起来都快要死掉了。
“逸少,人不是都已经抓起来了吗?这是怎么回事?”王悦捂着自己那点再不包扎就要愈合的伤口问道。
“你二人还是暂时不要露面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往石头城那个方向上瞥了一眼,看到那里居然起了烽烟。”
“哦?这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你去前面应对吧,我与殿下商议商议。”
“哎,我可商议不了一点,这么严重的伤……”
“葛师父,给他上点药。”
“哎,你是不是玩不起”
王羲之听着二人的吵闹,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转到后院去,把王导也请至大堂中,众人见王导也出来了,那世子殿下应该是没有太大危险,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些事情都被周顗看到了眼里,再看到王羲之时,
周顗招呼着王羲之坐到了自己的身侧,还亲自将首席才能吃到的牛心割下一块来,递给了王羲之,
“自古英雄少年时,今天逸少可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茂弘兄,依我看啊,这逸少可和安期(王应)、长豫(王悦)并驾齐驱,都是你们王家的青年才俊。可惜啊,我们周家就没有这么好的儿孙。”
“伯仁兄,过奖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嘛。这说话间,仲智兄的二女儿是不是也到婚配的年龄了”
“哎,茂弘兄,你怎么就打我们老周家的主意,罚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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