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的风,还吹不到襄阳,但杜曾的刀,可就在隔壁,你一个人从江陵跑到襄阳来,可是有什么好的计策”荀灌追问道。
王羲之摇了摇头,“陶洪被抓了起来,杜曾那边有高人哪。”
两人正说着哪,刚刚出去的胡混又返了回来,
“二位还是早些离开吧,陶洪那家伙,像是被下了药,开始反咬了。正领着王贡四处巡捕二位。”
“什么咱们辛辛苦苦跑来要救他,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把咱们当功劳给抓了”
“逸少公子,这就是江湖。”
胡混叹了口气,
“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人人捧着的贵公子,没用的时候,你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鼠。你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很难说,我帐下不会出那么几个势利眼。”
“刚才我还想着怎么救陶洪哪,现在倒是想着怎么救自己了。”
“我去引开他们,杜曾最想抓的人是我,只要我和他们纠缠一阵子,你就有时间走掉了。”荀灌说道。
“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逃走。”
“额~”胡混打断二人的情意翻涌,“二位还是快点想办法,陶洪眼见就搜到我这里了。”
“你走,我掩护。陶洪要抓的是王家人。”
“你走,我掩护,杜曾恨你入骨,你要是被抓住了,可就活不了了。”
“行了,你俩别吵了,都走。”
李六八看了一眼身边的杜四五,后者点点头,
“我们两个扮成二位的模样,引开陶洪,二位趁机溜走。”
“这……怎么担得起二位这么大的恩情。”
“嗐,不是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嘛,我们俩滩烂泥,自然不是什么士,但这条命也是大公子饶过的,现在还了,也算有恩报恩了。”
李六八说着就上前扒王羲之身上的衣物。
旁边的荀灌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杜四五只是取了荀灌头顶的发簪。
“有这个就够了,见到荀姑娘的人并不多。”
不多时,李六八和杜四五就换了装扮,远远一看还真像一对少年。
王羲之和荀灌再三谢过后,藏到了胡混的密室,等着搜查过去之后,再来个灯下黑混出襄阳去。
胡混的密室里挤满了酒,两少年就挤在了一起,王羲之极力往后撑着,防止触碰到身前的荀灌。
荀灌红着脸,心里又是滋味又不是滋味,心中啐骂——这个呆子,我都不避刀斧,孤身入襄阳了,这心意还不够明显嘛
两个少年的心,在拥挤的酒坛子间,一起跳动。
“胡将军,看来,你是不打算把人交出来,那就只有得罪了。”
陶洪的声音从墙缝中渗透进来。
“来了,他们来了。”
“我听到了,你过来点,别和那堆酒坛子较劲了。”
“这合适嘛?”
“江湖儿女,婆婆妈妈的。让你过来就过来。”
荀灌一把将王羲之拽到了嘴前,顺势在王羲之的脸蛋说吻了一嘴。
“别多想啊,这里挤。我怕你把那些坛坛罐罐碰了,发出响动。”
“嗯,我不说。”王羲之捂着脸独自幸福,回味着那次仓促的吻。
二人各自红脸,又侧耳倾听。
只听得。
胡混说道,
“吆,这位怎么看得这么既眼生,又眼熟。大家看看,这人像不像我刚丢的那条狗”
“胡混,你嘴巴放干净点,陶大公子可是将来的荆州刺史,以后我们都要在他帐下做事。”
王贡站出来顶了一下陶洪。
“荆州刺史哪和狗有什么区别,现在的荆州刺史第五猗不就睡在马厩里,给老子刷马什么时候,狗也能掀主人的被子了”
“胡混,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这里有杜曾的命令,你就是再不愿意,又能如何”
“呸,我就是不愿意,不行吗?你也配姓陶人家逸少公子,为了你陶家的事情,在荆州奔走,又因为你冒进被捕,孤身闯入襄阳,想要救你出去,你不报恩也就算了,反过来,还要害逸少公子的性命,说你是狗,都有点侮辱狗,是狗也不说什么好狗。”
“你……”
“大公子,不要中了计,这家伙是在拖延时间,大公子应该把四门看住,看来王羲之就在这里了。”
王贡拉了拉要暴走的陶洪。
“是,幸亏王参军提醒,差点就着了他的道。胡混,你不要逞口舌,现在献出王羲之,算你一功,要是一会儿被我搜出来,那可就是通敌了。”
“哈哈,莫说逸少公子不在我这里,就是在我这里又如何?我也是奉命和王家接触,哪有什么通敌之说”
“胡将军,你还没听说吧?长安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刘曜再次返回了平阳。长安还在。”
“哪有如何?长安摇摇欲坠,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谁不清楚,不然,堂堂的荆州刺史,能给我去喂马”
“胡将军难道没有想过,我们左也不靠,右也不倚。就凭着自己,在荆州立足嘛?”
“看来这想当荆王的人,还真的不少。杜将军打算怎么办?”
“马隽、郑攀堵在了涢口,这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他们只是想表个态度,而我们,就负责把这个态度给落实了。”王贡说道。
“你是想进兵涢口,把王廙截杀了,这样马隽、郑攀,就只能归降了”
“胡将军看得明白,荆州是陶家打下来的,凭什么让王家占了巢”
陶洪说道,
“有我出面,胡将军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哪?”
“那这么说,今天,你是非要搜一搜,以报你当初被我嘲笑之辱”
“胡将军,我陶洪岂是那般小气之人。王羲之可是王家的公子,有他在,就是我们的保命符。”
“可他们二人并不在……”
“胡将军,说走嘴了吧?我并没有说要抓的是几个人。都愣着干什么?动起来,把人掀出来,看看一会儿胡将军还有什么好说的。”
陶洪把人撒出去后,自己反倒和王贡坐了下来。
“现在,胡将军,你想聊什么都奉陪。”
“哼~我和你这种小人,没什么好说的。王贡,这家伙,今天能出卖王家,明天就能反手把我们出卖了。”
“胡将军,你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
“莫名其妙,人又不在我这里,你们只管搜好了,只不过要是搜不到的话,我可要找点说法。”
“哦?你想要什么说法”
“第五猗毕竟是个公子哥,刷马的手艺还是不行,特别是不会拍马屁。王贡可是这其中的好手。要是找不到,你就要留下来拍足了马屁。”
“胡将军怎么能让第五猗去喂马哪?那可是堂堂正正的荆州刺史。”
“人总得有点用吧?”
“第五猗也没有反抗这就奇了,那可是个硬汉子,怎么就轻易服软了哪?”
“坏了。”胡混突然一拍脑袋,“王贡,你坏了杜将军大事啊。杜将军是不是已经率领主力,出了襄阳城,兵进涢口了”
“胡将军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在主公身边也放了眼线”
“别担心,你的马屁,我可懒得抢。我是说,你们忘了一个人——第五猗。”
“他不是在你的马厩刷马嘛?”
“呐,”胡混一仰脖,第一波搜查的人回来了,“你问问他们,我的马厩里,还有人或马嘛?”
“回答胡将军的话。”王贡也隐隐感到担忧。
“胡将军的马厩是空的,不但是空的,我们还在马厩里发现了一个密道,一直通到城西的军营。”
“城西那不是第五猗的亲信嘛?”王贡回头看向胡混,“你可够狠的啊,为了保全王羲之,不惜把襄阳让给第五猗。”
“天地良心,我对第五猗呼来喝去的,他要是得了势,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嘛?”
“那你怎么知道你的马厩空了你可是一直都在我们的眼皮之下。”
“嗐,我刚才不是讲了嘛,第五猗拍马屁的技术不行,他每天刷起马来,只顾着自己痛快,刷得那些马匹,一个个都疼得嗷嗷叫。今天居然没有听到一声马鸣,都怪你们啊,把我拖在这里,但凡我早去看一眼,第五猗也跑不了。”
“王羲之真的不在你的府上”
“如果在我的府上,我还能这么和二位侃侃而谈我不早就找个理由,把二位叉出去了?比如说给二位扣一顶暗通第五猗的帽子。”
“第五猗真的跑了?”
“你的人不是都看到了嘛?”
“他在马厩里挖了条密道,你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要不了,你去一趟马厩,或者,你问问这个去过马厩的小子。”
“回话。”王贡看向那个去马厩方向的小兵。
“大人,那马厩,太臭了。那个密道口堆着马粪,要不是开着,根本就发现不了。”
“那,你看到了,这不是我的错。我早就说了,把他看着,不如秘密杀了。你们就是不听啊?非要说他的嫡系还在,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胡混看了看已经有些慌了神的王贡,
“你看,你总是这样,分不清轻重,一味的缠着我,就认为我藏着王羲之,想讨王家一个好。却把第五猗给放走了。二位,现在我们也成了没戴锁链的囚徒了。”
“胡将军,你智计百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第五猗”
“本来是没问题的,但是哪,有些人哪,自己心里有鬼,就看谁都是鬼,把我三个营的兵力都调空了,就怕我造反,都给我偷偷换成了饿了几天肚子、刚刚逃过来的流民。这样的兵马,纵有百万,也是土鸡瓦犬。二位如果不信,我的将令二位可以拿去试试。”
胡混往地上一趟,直接开启了摆烂。
王贡看看陶洪,说道。
“现在,王羲之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把襄阳保住,要保住襄阳,非要依靠胡将军不可。”
“把他们都叫回来,擅拿胡将军府中财物的,都砍了。”
陶洪一摆手,结束了这场搜捕。
“胡将军,这样可满意”
“有人把你夫人给奸了,然后笑着问你,你知道嘛?你夫人可太润了。你会满意吗?”胡混反唇相讥。
“那胡将军要怎样才肯率军出战。”
“出战我出什么战,我通敌啊。我就不该掌兵,二位大人才华横溢,区区第五猗,手到擒来,我提前祝二位马到功成。”
“胡将军,不要置气嘛,这襄阳失守了,你我都逃不了罪责。”
“哎,咱不怕,反正已经是通敌了,左右是个砍头,难道你还能砍我两次头吗?”
这时,第二批细搜的衙役也都集了回来。
“大人,我们刚才发现两个可疑的身影,跳过围墙,向城外去了,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看看,我就是那个通敌藏奸的贼嘛?快快快,二位大人快把我拷起来。”
“那一定是慌不择路,逃到这边的,这事情一看就和胡将军无关,你们也是老手了,这点看不出来嘛还不给胡将军赔礼道歉”
“是是是,那两个人看起来就是跑了很远的路。是小人们眼拙了。”
“嗯,既然事情都查明了,那大家就都还是朋友。你二位还是快些去追那些匪徒,第五猗这厮,交给我就行了。这次我让他去喂猪。”
胡混一脚踹翻酒案,换上盔甲,就要领兵出发。
王贡拉住胡混,问道。
“胡将军,你这麾下……”
“放心吧,咱老胡的心可不瞎。该有的心眼,还是有一点的。你换走的人,都被我赎回来了。”
随着胡混领军离开,去讨伐逃出马厩的第五猗,陶洪也觉得王羲之必然不可能藏在胡府,给胡混打扫了一番卫生后,乖乖的退出了胡家。
“这个胡混真是胆子大啊?居然就这么走了?”
王羲之推开暗门,从密室出来,返身拉身后的荀灌出来。
“这胡将军不简单,密室的门,就在自己的酒案之下,他这是玩得一手灯下黑。”
“这真是个心细之人,最后还能想到借故发火,把压在密室门上的酒案踹翻。”
王羲之看着倒在面前的酒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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