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隗笑了,一边笑,还一边鼓掌,
“不错,看似法浅,实则道深。这个僧人只怕是王大将军的亲弟弟吧?”
“刘大人好眼力。”
“好不好眼力不好说,这不就把王公子看错了嘛?我原以为王公子和我一样,是宁折不弯的汉子,没想到啊,没想到,王公子也和那些耍花花肠子的官吏一样。”
“刘大人过誉了,悦不过就是一个闲散书生而已。”
“也好、也好啊,王公子要是一直装出那副刚直的模样,我这还真不好意思下手。不过,既然王公子自己都下了海,也就别怪我手里面带了腥了。”
“刘佣、王袖,都把人喊出来吧。既然王公子不想做体面人,那就让他好好体面体面。”
话音落处,郑阿春的两个妹夫王袖、刘佣带着三四十个家丁,把佛殿站了个满满当当。
“王公子,今天不管你有再多巧计,我都不听,只要把你绑了,我就不信,王茂弘还能稳坐钓鱼台”
王悦看了看周围一圈圈的家丁,有那个别性子急的,已经把刀抽了出来,就等着刘隗命令一下,围上来抓走他们四个。
“刘大人,你这也算是引蛇出洞了。这样的计策,我想这已经是第三次用了吧?竺法潜和逸少都是稳重之人,你若不是用这种办法,将他们单独约来,再用这无赖招法,怕是早就暴露了吧?”
“王公子果然机智,这办法不怕老,好使就够了。你看你们叔侄兄弟,不是一个个乖乖得落到我的手里来”
“刘大人,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嘛,凡事可一而不可再,你同样的方法都拴到两头驴了,就不要再想着拴住第三头驴了吧?”
“哦?这么说,王公子还有指教请。”
“指教谈不上,只是哪碰巧,前几天逸少失踪的消息,让我家夏侯祖母知道了,我家这个夏侯祖母平日里就最宝贝逸少。”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是把他们绑起来,报你辱我之仇,即便夏侯老夫人是王爷的姨母,也挑不着我什么理,这事可是你先开的头。”
“是、是,我也没有要以势压人的意思。只是告诉你,夏侯祖母把阿夏、阿秋都唤到府上,教一些宫廷礼仪。”
“王公子,我听说夏侯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也就是年底年头的事情了,哪里还有精神去教宫廷礼仪,怕不是你假借她老人家的名义,把人绑了去吧”
“哎,刘大人,这个锅,我可背不了一点,你可以派人去看看,看看阿夏、阿秋是不是在府上学习礼仪,免得说我诈你。”
这话一出,刘隗倒还好,刘佣、王袖眼看着就站不住了。
他俩的富贵都是夫人郑阿夏、郑阿秋给的,一旦两位夫人有个好歹,他俩的下场不会比汉中李家好多少。
两人也不管刘琨隗的脸色,直接扒开面前的层层家丁,进到王悦面前,咔咔就跪了下来。
刘佣跪下之后,连忙说道,
“请王公子高抬贵手,这都是家伯的主意,可不关我家夫人的事情,她可是一点也不知道。”
王袖也赶紧附和道,
“王公子,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也是被刘大人驱使过来,现在就让他们都退下去。还不都退下,一个个鲁莽的样子,吓到了贵客,都把你们填了秦淮河。”
王袖一声喊,围了几重的家丁,纷纷挤出殿去,任凭刘隗怎么喊,连头都没有回的。
当然了,郑阿春这边的亲戚自然是以刘隗为首,得罪他肯定是要受罚。
但问题是这位王袖,他真的不是一个东西,他说填秦淮河,可不是吓唬吓唬,他是来真的。
刘隗一看喊不住家丁,只能抢步过来,一手一个拧起王袖、刘佣,
“怎么你们是要自立门户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
刘佣栽着脑袋,求饶道,
“伯父,您老下手轻点,这是人耳朵,不是驴耳朵。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要是夫人有个长短,我们俩这小命肯定就废了。”
王袖也附和道,
“是啊,刘世叔,我看哪,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就趁着这个坡,下了这头驴。这样世叔也有面子,咱们郑家也能得到实惠。”
“你们俩以为是过家家哪,这是你死我活的官场,行差踏错哪怕一步,就是粉身碎骨。我今天要是让了这一步,就会和当初的顾荣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哎,刘大人,言重了。”
王悦摆了摆手,把两人的耳朵解救出来,继续说道,
“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郑家哪,不再谋求将来太子的位置,王家哪,也保证不拥护石嫔、王嫔,或者说以后其他什么妃嫔来争这个皇后之位。”
“还有荀妃,王公子,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到时候,你再来个死中得活,把荀妃再变出来,岂不是我吃了大亏。”
“刘大人果然严谨,那好,我就答应你。就算荀妃还活着,王家也不支持她争取皇后位。至于郑妃将来能不能母仪天下,那就要看刘大人的本事了,我只能代表王家表示,不会去给你使绊子。”
“这就足够了,不过,要是世子殿下将来出了什么意外,储位空悬,那郑家可就要争一争了。”
“这个自然,毕竟嘛,未来和意外,谁知道哪个先到。万一郑妃难产大出血,一命呜呼了,刘大人想必也不会介意王家另举贤后吧?”
“不愧是王公子,真是寸步不让。既然话到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就挑明了,郑家不会再派人打世子殿下的主意,王家也要保证不派人来给郑妃制造意外。”
“看刘大人这话说的,好像我们王家希望发生什么意外似的,又好像是承认了刘大人之前行刺世子殿下一样。”
“哎,王公子,话可不能乱讲,我说得打主意,可没有打打杀杀。再说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嘛,我最见不得那种暗中的勾当。”
“刘大人,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你意思莫非是说我尽是暗中的勾当”
“王公子,我有这么说嘛我不过是感慨现在的官场,人心不古,好多同僚仗着王爷宽仁,就肆意妄为,践踏礼法,无视律例。”
“这不是前几天我才把三十几个知法犯法的同僚给参了,王公子虽然还没有踏进官场,但以王公子的睿智,将来必定是宰辅之才,有些话,咱们还是提前说一点。我可不管他是南中郎将,还是东中郎将,只要是犯了法、逾了礼,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
“东中郎将刘大人刚才还说不再打世子殿下的主意,这么快就反悔了?”
“王公子不要那么敏感嘛,我这就是举个例子,说起东中郎将,还真有一个事情,我拿不定主意,还请王公子指点一二。”
“哦?刘大人难道这么客气,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事情,让刘大人这般为难。”
“这不是嘛,东中郎将北伐在即,要召回长史卞望之,可是卞望之又正在守孝期间,我这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家国大义,一边是子女孝意。”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刘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安排刘佣来做这个长史”
“不敢,这小子有多少本事,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怎么敢让他出征误了家国大事,我是想举荐王公子,但又不知道王公子属意不属意。”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刘大人居然如此大度,不像戴大人,我就十年前骂了他一句——劫路匪寇,他一直惦记我到今天。”
“是不是啊?戴大人,既然人都到了,怎么不出来见见,留在后面当佛像吗?”
“哈哈,”
随着一声大笑,戴渊从后殿走了出来,来在了王悦面前,当然身边还带了不少兵丁。
“不愧是王公子,鼻子真灵。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把柄让你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能怎么破局?”
王悦看了看身后可怜的三人,又被重新绑了回去,推搡到了戴渊身旁。
王悦也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摆手打断正要上前连他也要绑起来的兵丁,
“戴大人不要着急嘛,把柄人人有,就看你用心不用心了。我自问还是比较用心的。”
“哦?且慢动手,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个用心”
“盗匪就是盗匪,一辈子也改不了身上的匪气,就算当年陆先生点拨,也还是本性难改。”
“王长豫,你真以为我不敢嘛?我今天砍了你,也不过是挨一个贬官的处分。”
这事一直是戴渊的痛点,偏偏每次都被王悦拿出来说,让他怎能不恼。
“刘大人,你不管管嘛?你标榜的正直无私哪?总不能我们王家人放屁违法,他戴若思杀人有理吧?”
“若思兄,这事,王公子在理。你得改改身上的江湖习性了,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让王爷很难做。”
“大连兄,你没事吧?现在是我们一伙的,我来帮你镇场子,你怎么还拆我台”
“若思兄,就算是一伙的,道义也不能丢。你之后再和王长豫怎么斗,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看见了会举报,没看见也就算了,但现在就在我面前,我不能装没看见。”
“大连兄,那你要怎样?绑起手脚来,和他讲道理就你我这个嘴,谁能说的过他我要是说得过他,我至于带兵过来嘛?”
戴渊也是郁闷至极,本来是来帮场子的,结果自己人先不乐意了,指责他有悖礼法。
“讲不过也要讲,只要我们的理直,就总有能讲赢的时候。如果我们这些君子都不讲理胡来了,那还有什么胡夏之别,那天下还有什么希望?”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了。不知道哪跑出你这么个认死理的来,既然你认这个死理,王长豫还要不要绑王导还要不要请”
“那自然是要的,咱们又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牺牲小义,成全大局,是必要的手段。王公子只能委屈你一会儿了,我和你保证,有我在,你们四人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且慢,刘大人,别急着做好人,我话都没说完,你怎么就知道戴大人不会改变主意哪?”
王悦再次把要拥上来绑他的兵丁往后推了推。
“戴大人,有些事情,只要是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尤其是……”
“哎,你再说劫道的事情,别怪我翻脸啊!”戴渊条件反射的就要拔刀斩。
“戴大人,不要着急嘛。你这消息这么灵通,想必也听说了荆州最后一战,杜弢的鬼魂复现,吓坏了杜曾、第五猗。这才让我军一鼓作气降服了二人。”
“那又怎样?”
“真要我说出来嘛?我要是说出来的话,只怕戴大人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把在场的人都杀掉,然后起兵造反。”
“你在胡说些什么?杜弢的鬼魂,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就巧了,当时郭璞仙师正好在,他的才能你是知道的,他从这鬼魂的嘴里,套出了一个秘密。”
“哦?那老道还有这种本事?”
“这个秘密自然不能说出来,戴大人如果不信,可以摸一摸你的衣服,里面藏着这个秘密。我原以为你看了这个秘密,就不会来了,没想到 ,你居然还没看。”
戴渊不以为然的说,
“长豫,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世子殿下调兵遣将吧?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人马已经带着王爷的令牌封住了各个军营。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别急,戴大人,你只有伸手往怀里一掏,就能知道那个秘密了。对了,刚才是不是忘了说,这个秘密啊,我也送了一份给王爷。”
“哼,什么秘密,说得这么神秘,我戴若思光明磊……”
戴渊摸出纸条打开一看,马上收拢了表情,
“行,长豫,你狠,你厉害,今天又是你赢了,撤,都撤。大连兄,对不住了,这小子抓住了我的命根子,我不得不听他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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