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左他们的司机已经到位,居然还是在云裳花栖住的时候的那位,真真觉得林淮左也太大费周章了,根本没必要嘛,明明自己可以当司机的,女司机就是这么容易被世俗偏见所嘲笑。
按照计划今天晚上要带林淮左跟老王去不夜城,白天空出来一整天的时间,真真觉得怪浪费的,还是决定趁着有时间去干点自己的私事。
真真做了一个决定,辞职。不是突然做的决定,当然算不上深思熟虑。一年多来,她一直在苦苦纠结与挣扎,当初她跟着陈致远来到北安交通大学任职,跟着陈老师做研究,好像自己前 30 年的人生都是围绕着陈家的男人。
真真想跳出来了,她之前呕心沥血费尽心力做的项目也没有评上杰青,这个打击让她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现在的研究方向稍稍有些问题,本来她可以去找陈老师谈谈,可她上次闹了那么一场之后,也更加认清了,自己其实跟陈家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人家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以后学术的路,只能靠自己走了。遇到困难再也不会哭着鼻子去找陈致远或者陈老师了。
这一年过来真真的研究成果可以说为零,因为做不了实验,没有数据,她只能做一些综述性质的研究,勉强发了两篇影响因子不高的文章,真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做科研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北安交通大学里,真真的研究内容严重依附于陈老师,陈老师是这方面的泰斗,根本绕不过去的,继续混着也不是不可以,但真真不是那样的人。
才 30 出头而已,要做的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破不立,是时候离开了。
要离职的事情真真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罗罗,她想一个人悄悄去办。可她瞅了瞅面前的林淮左,突然改变了主意,她说:“哥,走跟我去办点事情。”
真真拿着车钥匙来到地下车库, 老王扫视了一圈车子,指了指那辆明显是男士开的车子,说:“要不,今天开这辆霸气的车子?”
真真说:“不行,明天你们随便开哪辆,咱今天必须开这辆。”说完按了按车钥匙,一辆黑色半新不旧的奥迪 a6 车灯亮了,真真把车钥匙递给司机。
老王好奇的问:“这也是你的车?你怎么有这么多辆车?”
真真说:“对呀,我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的租车生意呢!”
老王惊讶的问:“真的吗?你还干过这一行?”
真真说:“对呀,我厉害不厉害,是不是让你刮目相看了?心里是不是暗自愧疚之前小瞧我了?”
林淮左轻轻拍了拍真真的脑袋,对老王说:“你就听她在那给你编故事,你还认真听?你小心怎么被带到沟里你都不知道!”
真真哈哈大笑起来,又惹的老王一个白眼。可刚才林淮左那样拍她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有这么亲昵这么顺手的动作了?!可怎么自己就像是适应了一样?啊,怎么有点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点开心呢!
车子自东门驶进北安交通大学的那一刹那,回忆扑面而来,酸楚不可避免的涌上心头。
陈致远在东门门口的操场上打篮球,真真就在旁边拿着水壶观战,他们也在篮球场隔壁的羽毛球场一起打羽毛球,他们还在东门门口的草坪上一起坐着吃一根冰棍,说好的要携手相伴一辈子,而如今,只剩下真真一人。
真真嘱咐司机用极慢的速度在校园里开车,林淮左问:“这些学生怎么不让路啊,龟速啊!滴一下提醒一下他们啊!”
真真说:“千万不敢,我怕滴一下立刻有学生跪在我的车头,然后我明天就要上兵马俑bbs的十大热门!标题我都给自己想好了:还我校园一片净土,坚决抵制恶霸司机校园横冲直撞。然后我就火了!”
林淮左笑起来:“算了算了,普通人可千万不要成为媒体的关注对象,太可怕!”
真真说:“对呀,慢慢开呗,我找个停车位停下咱们下车溜达着走。”
老王说:“那不就有个停车位吗?”
真真说:“那不能停!”
老王问:“为啥?预留车位?”
真真说:“校园里怎么可能敢搞预留车位,那棵树掉豆子,那种豆子是被鸟吃了然后拉出来的,会把车弄得黑乎乎的特别恶心。你们那边没有这种可怕的树吗?”
老王摇摇头。
真真最终找到一个不挡路的隐蔽位置,让司机随便把车停在那里,司机留在车里,真真带着林淮左跟老王下车在校园里慢慢溜达。真真指着一栋新楼说:“你们看,新楼像不像一个没有变开的变形金刚。”
林淮左说:“你的想象力有点过于丰富了。哎?看样子你对这学校蛮熟悉啊!”
真真说:“是的,我这里毕业的,毕业后在这里工作!”
老王说:“哇,高材生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真真说:“我没提过吗,哎呀可能我提了怕你觉得我太过优秀而自卑吧,哈哈哈!”
老王有些无语:“你在这里上班是做什么工作的?”
真真说:“我以前在这里扫垃圾!”
老王更无语了:“那你现在呢?”
真真说:“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偶尔打打零工赚钱度日!”
林淮左说:“这样啊?那要不然你去我们公司就职吧,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工作长期工作岗位!”
真真说:“这样啊?行吧,那就一言为定哦,我就拿你公司保底了,如果我找不到其他工作我就去给你打工,老板!”
林淮左给了真真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然后转过头去真的不理她了。
老王问:“你今天来干嘛呢”
真真说:“我今天来祭奠我逝去的青春,哈哈哈!”
老王也给了真真一个真懒得理你的眼神!
走了一会儿,林淮左问真真:“你以前上学的时候住哪里啊?要不要去拍张照片?”
真真说:“我住熊猫馆。”
林淮左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真真便给认真他解释:“以前叫恐龙馆,后来改名为熊猫馆了!因为以前是男生宿舍,你们男生又丑又脏,所以恐龙馆名副其实,可变成女生宿舍了就没人敢再叫恐龙馆了,女生在交大又比较稀少,所以民间改名为熊猫馆了。女生珍贵嘛。”
真真没去熊猫馆门口拍照,她觉得没那个必要,在这里呆了十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子里,不需要再用照片强化记忆了。
一路上真真带着林淮左跟老王边走边聊,她像个标准的校园导游,极力在给他们讲校园的历史和变迁,讲四大发明广场,讲图书馆,讲梧桐东道和樱花西道。她看似在给他们介绍,实际在跟自己说话,因为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真真说:“走累了吧,我们去西花园坐一下。”不等林淮左跟老王回答,真真径直从樱花西道拐进西花园里去。
真真坐在西花园的长椅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老王说:“你什么情况,你眼神中怎么透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毅!在想什么呢?”
真真没接话,她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快要哭了,她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强迫自己稳住了情绪才说:“你们坐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最多半小时。”说完便往行政楼走去。
真真提前打过电话,也提前在校园网上递交过申请,离职手续还需要走纸质流程,但很顺利,行政老师没有多问一个字,公事公办的把离职的事情办妥了。
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解除了跟这所自己呆了十几年的学校的一切羁绊。真真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真真返回,远远看到林淮左一个人在长椅上坐着,看样子老王已经不知道去哪里溜达了。她走过去跟林淮左并排坐着,淡淡的说:“我以前常来这里坐着,像个乌龟一样晒太阳,很多人喜欢去东花园,那里更开阔长椅更多,但我喜欢呆在这。你看,灌木丛会把我挡住,让我有种错觉觉得这里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秘密花园,我觉得这里更好。我还喜欢坐在西花园和东花园中间的那棵大松树底下,那里任何时候都晒不到太阳,我不想晒太阳的时候就去那里。”
面对真真这样一段话,林淮左看上去有点莫名其妙,真真并不奢求身边的人能够理解,毕竟没有共同的经历,她只是想聊一聊,以此减轻和掩饰告别的伤感。
真真站起来,林淮左紧随其后。两个人又从西花园往东花园走,途经那棵真真说的大松树的时候,真真也并没有看树一眼,就那样像是没说过这棵树一样漠然的走过。再多看一眼也是失去啊。
到了东花园,真真抱起双臂,她的目光越过东花园的草坪,看到了那一排蓝灰色房顶的实验室,她皱起了眉头,面色凝重。
真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对林淮左说:“我带你去梧桐东道逛一逛吧,我们从北向南走,然后就刚好可以去食堂吃个饭,你想去学校食堂吃饭吗?”
林淮左说:“可以。”
真真自西花园出来就一个人走在前头,像是个要去冲锋陷阵的战士,留林淮左一个人跟在后面,她现在往梧桐东道走也是那样,走着走着她好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回过头对林淮左说:“不好意思,我走得太快了,我等等老同志。”
真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波动,她极力压了下去,她路过了曾经无数个日夜呆过的实验室,想到了曾经一起做实验的同学同事,还有陈致远,陈老师。今天就站在这里跟他们告别,不见面,只在心底轻声说句再见。
真真带着林淮左跟老王去食堂吃了饭,吃完饭快要离开的时候,有人喊真真的名字,真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林淮左说:“真真,有人喊你。”
真真说:“是吗?我没听到。走吧。”然后真真就那样头也不回的往出走了。
真真知道,那个一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人,就站在不远处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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