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给两兄弟上族谱一事,杨询办事是快的,主要是他也没差事,早些年可能爱去青楼逛逛,如今也不去了,一天到头没什么事干,第二日,族老便被请了过来,开祠堂,上族谱。
新衣服也已经连夜赶制了出来,兄弟俩穿着崭新得体的锦缎跪在蒲团上,上了香,正式记在了继室苏氏,也就是苏若琳的名下。
由于上族谱是大事,在道观清修的老夫人也被接了过来,杨婉玉也被放出来半天。
两兄弟当着族老们的面,先是喊了老夫人一声“祖母”,再是来到杨询和苏若琳跟前喊了“爹、娘”,最后是认齐兄弟姐妹。
老夫人年过五旬依旧精神十足,灰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慈爱地摸着两兄弟的头:“好啊,好啊,祖母也就欣慰了,你俩如今是有福气的,要好好孝敬爹娘。”
说完给了两个大红包,也别管是真欣慰还是假欣慰。
杨询和苏若琳夫妻一体,给一个红包就够了,苏若琳自是不吝惜这点银子,给两兄弟一人包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包。
到了兄弟姐妹这里自是不用给红包的,互相喊一声认识一下就够了,杨婉枝虽然长在庄子里,面对这么多长辈竟也知礼,进退有度,很有长姐风范。
苏若琳很欣慰,进祠堂前她只是紧急教了杨婉枝几下规矩,指望着不要出丑,竟没想到这孩子学得这么好。
杨纨玦自不必说,从小以侯府的长子教导的,端庄守礼。
只是到了杨婉玉这,也是从小被娇惯坏了,两兄弟喊了声“二姐”,杨婉玉偏过头“哼”了一声,也不去看两人。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站在人群后的柳姨娘恨铁不成钢,秋姨娘捂着嘴偷笑。
“杨婉玉!”杨询瞪了她一眼,吓得后者直接老实了。
“两,两位弟弟好。”
上完族谱过后,族老们在府上吃了顿饭,便被送了回去。
老夫人上马车前嘱咐苏若琳道:“我知道你这丫头是个聪明的,看你嫁进来后府里越来越好,我也就放心了,如今也收了两个儿子,往后尽心操持侯府,这偌大的侯府以后都是你的。”
苏若琳心道你这个侯府我嫁进来之前四面漏风,谁稀罕啊,但是表面上还是恭顺地把老夫人送走了。
回去碧月轩的路上,杨婉枝跟在苏若琳身后,也不敢出声,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边。
看到苏若琳想笑:“干什么呢?”
杨婉枝猝不及防前边人突然转身,险些撞到苏若琳的身上。
两人一高一矮,恰如她们的身份,十八岁和十三岁,不过差了五岁,若是在子嗣繁多的大家族里,应当是姐妹的,可如今却差了一个辈分。
杨婉枝收起思绪,小声道:“这个时辰,原本该找母亲学东西的。”
“是这样啊。”苏若琳恍然大悟道,“那你怎么不上前边来,老跟在我后边?”
“我,我。”杨婉枝涨红了脸,她没有勇气,不是胆子小,只是,只是不好意思。
她觉得母亲的背影很美,很温柔。
“好了好了。”苏若琳揉了揉她的脑袋,“近些天过得如何,你平时在自己的院子里都做些什么,都同我说说吧。”
这一只温暖的手仿佛给予了她勇气,她用力点头,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顺着这条小路越走越远。
到了碧月轩,两人暖过身子,苏若琳便拿出了昨日准备的字帖,琴棋书画旁的三样都可有可无,唯独一手好字,至关重要。
她前世除了下棋也都是样样精通的,真要和那些高门小姐们比起来肯定是不行,但是教一个新手绰绰有余了。
“说起来,婉枝你可识字?”苏若琳问道,杨婉枝从小在庄子里长大,不会识字倒也正常,只是未免太可怜了。
然而杨婉枝却点头。
苏若琳有些惊讶:“在哪里学的?”
杨婉枝道:“青夭姐姐教的。”
今日青夭身体有些不舒服,因此跟着杨婉枝出来的是彩衣,苏若琳不禁对青夭起了几分疑惑,听说过小姐教丫鬟识字,倒是没听说过的丫鬟教小姐识字的。
那青夭看起来至多跟自己一般大,从小跟杨婉枝一起生活的,她在哪学的识字?
“母亲?”杨婉枝弱弱地喊了一声。
苏若琳收回心思,努力微笑:“方才一时失神,既然识字那就好办多了,你先写几个字来我看看。”
绿俏在一旁磨墨,杨婉枝提起毛笔蘸了墨汁,却又不知道如何下笔:“要写什么字?”
苏若琳稍加思索:“那便写‘婉、枝’二字吧。”
一般人写的最好看的便是自己的名字,因为写得次数最多,苏若琳料想着杨婉枝写自己的名字应该再难看也不会难看到哪去,然而当杨婉枝写好后,苏若琳着实是惊呆了。
这两个字,端庄大气,苍劲有力,苏若琳原本想着教她簪花小楷,雅致漂亮,可她这字竟透露出一股爷们般的风骨和刚毅。
“你会书法?”苏若琳是真的惊奇了。
杨婉枝注意到了苏若琳眼中的惊艳,如同一个被夸奖的小孩子般害羞地低下头:“也是青夭姐姐教的。”
这下苏若琳眼里的惊艳变成诧异了,这青夭到底是什么人?杨询的原配虽是个国公府的嫡小姐,但也不可能养着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去学书法啊。
“青夭可还教了你其他的东西吗?”
杨婉枝皱眉思索了一番,而后摇头:“没有了。”
该查一查了,这青夭的来头。
苏若琳恢复神色,依旧笑着道:“婉枝的字非常漂亮,看来是不用我教了。”
然而杨婉枝一听苏若琳不教她东西了,却是明显地慌了:“那,还有其他的东西可以教,母亲昨天说的琴棋书画,看账管家,除了书法我都不会。”
如果说杨纨枫和杨纨岚两兄弟害怕被苏若琳不喜,难道杨婉枝不是如此吗?她也是从小生活在阴暗寒冷的地方,因为苏若琳才获得了如今的一切。
“好好好,这么好学啊。”杨婉枝这一慌倒是吹散了苏若琳心中的那一丝凝重,“今个本来是只准备教你书法的,其他的我也没准备。”
“这样吧。”苏若琳吩咐红烛,“你带着两个家仆把我的玉琴搬过来,仔细看着些,别让他们碰坏了。”
那玉琴也是苏若琳的嫁妆,苏家对于这个嫡长女也是真心疼爱教养的,原身用的器物家具,桩桩件件都是大手笔。
不一会下人们就把玉琴搬来了,苏若琳前世见过不少名贵乐器,一眼就看出来这玉琴真是个好东西,杨婉枝挨在苏若琳身边,瞪着灵动的眼睛很是惊奇的看着玉琴。
“知道《长相思》吗?”苏若琳扭头问她。
杨婉枝摇头。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苏若琳念着词,手落在了琴弦上,悠悠地拨动着,“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婉转的唱调随着阵阵曲声悠扬开来,也激荡着杨婉枝的内心,她似是听懂了这歌词,却又不太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只觉得这琴声的音调如此动听,恰如此时窗外温暖的阳光,恰如院里绿意复苏的柳树。
她险些以为自己做了场美好的梦,梦中的自己如现在这般幸福,仿佛这一切都是梦。
待她回过神时,一曲已经弹奏完毕。
苏若琳揉了揉她的头:“如何?”
杨婉枝回过神,感受到母亲手掌传来的温度,才确信这是真实的:“很,很好听。”
这是真实的幸福。
“那你想学吗?”苏若琳又问,“想学便教你。”
“嗯!”杨婉枝用力点头。
后来,在王府训练的日子里,每个精疲力尽、满身伤痕的夜晚他都能想起此情此景,想起那动听的曲子和母亲温婉的声音,每个夜晚他都告诉自己,要撑下来,才能重新找回最初的幸福。
找回如此时般平淡而又珍贵的幸福。
待到一段曲子学完,已是晌午,苏若琳静静地听着杨婉枝这半天的学习成果,感慨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孩子了。”
“也,也没有,母亲谬赞了。”杨婉枝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又鼓起勇气道,“和母亲学琴很开心。”
“你若是喜欢弹琴。”杨婉枝拢了拢她鬓间的发丝,“明日我们去外边逛逛,给你定做一床如何?”
去,去逛街?杨婉枝的眼睛闪烁着向往的光芒,自记事起,她便一直在庄子里,后来又到了侯府里,从未去过外面。
“好!”
“那咱们便明天上午去。”苏若琳计划出门也有一段时间了,“听闻饕餮楼上了几道新菜,我们去尝尝。”
杨婉枝回去后,苏若琳琢磨着也带秋姨娘出去,好歹是向自己投诚了的,也该给些甜头。
“绿俏,你去秋姨娘那问一声,明日上午我和大小姐去外边逛街,她去不去。”
绿俏很快回来了:“回夫人,秋姨娘问能否带着三小姐一起出门?若是能的话,明日便带着三小姐先来您院里请安。”
苏若琳是爱睡懒觉的,因此便免了姨娘们每早来请安的规矩。
“当然可以,小姑娘多出门走走也是好事,不必一直居于闺阁。”
竖日上午,秋姨娘是一早便带着三小姐来候着了,往日里妾没有主子的允许是不能随意出府的,在这后院里关了这么久,如今能出来一次,秋姨娘也是高兴得很。
“来,婉莹,给夫人请安。”
苏若琳看着小娃娃一样的杨婉莹也是喜欢得很,孩子嘛,只要不是熊孩子,都是可爱的,古代大户人家都喜欢性子活泼,会讨人欢心的。
但她觉得像婉枝和阿枫阿兰那样乖巧又懂事的也很好,兴许是因为这三个孩子的经历是在太过可怜,很难让她不去关心。
婉莹是秋姨娘的心尖子,被打扮得粉妆玉琢,向苏若琳行礼:“给母亲请安。”
“这孩子真可爱。”苏若琳道,“来,让母亲抱抱。”
见到夫人喜欢自家女儿,秋姨娘也很高兴,她这辈子已经认准了要在主母底下讨生活了,那现在在她眼里,这府里谁能得主母更多的喜欢,谁的日子就过得好。
果不其然,只听得苏若琳道:“待会我们去逛街,给婉莹做几身衣服,买点好吃的,好不好呀婉莹。”
杨婉莹伸出小肉手高兴地摆手:“好~”
正在这时,外边人来报,大小姐也来了。
“真是巧啊,这下人齐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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