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时王乙接的我,路上跟我八卦我们医院的事,一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确已经传千里了,网络世界十分繁盛的今天,丑事无风自燃,有时候也感觉科技发展到今天不知道利弊何辩了。
秦屿电话来说让我注意安全,连他一个圈外的人都知道了,估计网上传得好不到哪里去。
到家门口时地上放了保温的外卖袋。
“记得吃早餐。”王乙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又看我后眯着眼笑笑,哼了声。
“哼哼这么会做吃的,他还当什么老板,直接开饭店当大厨去,省得他闲的。”王乙念叨还边着开门。
我拿袋子跟着进了门。
这不是第一次,很多次了,不拿进去会一直放着,然后烂掉,被处理掉,最后又会出现新的。
“这次又是什么?包子?”王乙进门换鞋直冲沙发,然后瘫倒,蒙着脸闷声问。
“你这次搞的那个要去云南吧,什么时候去?”我放了东西朝厨房去。
“嗯,他们跟中药研讨会一起弄,过几天就飞云南。”王乙侧着脸说。
“周羿跟你一起?”我说,带点明知故问。
王乙又闷声道:“他是药企投资方之一,又不是我让他跟着。”
我笑笑,看着打开的袋子,是白白的发糕,以前读大学时经常吃,高中时也是,因为奶奶很喜欢买这个。
“这次是泡粑。”我说。
“我靠,给我来一个。”王乙大声道。
这应该算平城人比较喜欢的一种米糕,大家都喜欢吃。
“他是不是查什么了,泡粑都知道。”王乙说,“不过,还挺好吃的。”某人刚刚还一副嫌弃的样子,现在又吃得老开心了。
“他去过平城,你忘了?”我说。
王乙愣了愣回了声“哦”又垂下了头,边吃边说:“你俩个到底怎么想的?”
“吃东西不要说话,食不言。”我说。
“哈哈哈……”王乙摆脸,“我就说,他可太会了,又拿吃的诱惑你。”
闻言我看他思考:“王乙,你是不是收他钱了?”
“我靠!诬陷!诬陷!诬陷我!”王乙惊呼。
“你都帮他说话了,”我装做沉思,“……真的没有吗?”
“呜呜呜,竟然不相信我,呜呜呜……”王乙委屈说,“我想我家小羿了,我可真苦啊……”
“行了啊,再演过头了。”我无奈笑道。
王乙继续:“我可太可怜了,还要跟男朋友异地恋,呜呜呜……”说着还擦擦看不见的眼泪。
“干嘛不直接搬去上海和他住算了?”我挑眉问。
“说得容易,我工作不要啦?”王乙努努嘴,又道,“更何况,你还在这里呢,我才不走。”
“……你总要和我分开的。”我停下嘴里的动作,淡淡道,“陪你过一生的人不可能是我。”
王乙坐起来:“你是我最亲的家人,怎么不可能咯!”
“嗯,你也是最亲的家人,”我说,“但我们只是家人,陪你过完一生的人应该是你的爱人。”
家人是不等于爱人的。
王乙沉默了一下,又笑嘻嘻道:“你就是想谈恋爱了,哦莫,念宝谈恋爱就不要我咯。”
我笑笑不语,进了厨房。
晚上洗漱完了出来,王乙已经进房间打游戏去了,阳台上门开着,吹进来的风有点凉,还飘着雨,帘子动了动。
关了门,拉了帘子,又倒了杯热水水,我关灯回房间去了。
今晚的风有点大,吹打在窗户上动静不算小,有些心悸。
手机上弹出来了一条信息,闪的光在黑夜里格外刺眼,刺得眼睛流出了泪。
第二天坐上车的我还是有点恍惚,请了三天假,我要回去一趟,昨晚黎鸣雨发短信来了,他说奶奶今天下葬了,他觉得我应该知道。
很恍惚,心里很痛。
到g市的火车站时还一直在发呆,等13点的绿皮火车,“坐上绿皮火车就是回家了。”大一下学期,他们吵架那年我回家前发的一条朋友圈,我不知道为什么回家的期待变成了不期待,绿皮火车要坐四个多小时,以前总是一觉就到了,但今天我睡不着。
昨天一直在下雨,不过这边没怎么湿,有点狼狈,我什么都没有带,这还是我五年来第一次回去,看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的手上有一只银镯子,是我奶奶用自己的银镯子融了再塑给我的,以前小时候觉得它很大,上了初中后就变小了,后来就又融了一次,塑了一个大一圈的,后来高三又重新塑了一次,奶奶说以后有钱了一定给我买两个大的,她在我高三毕业那年真的买了两只,不过她说是给年年的。
她很久以前就不记得我了。
镯子我一直戴在右手,他们都问我为什么不戴左手,戴右手不好写字,我觉得还好,小时候奶奶第一次给我戴时就是右手,我习惯了。以前正规考试不让带金属进考场,我脱下来突然觉得不习惯,还心慌,后来就好了。
我摸了摸右手上的银镯子,戴了很多年了,上面的花纹快磨平了。
要坐四个多小时的火车,到那边也下午了,可是越近我心慌得越厉害,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胸腔里的心脏在跳动,心肌收缩的样子,血液流动的方向,突然变得好清楚。大一刚学解剖时我摸过大体老师的心脏,此时我的心脏也像被人握住了般,不过全部的感受都传给了我自己。
“不安”应该是指情绪,“不安”变成了心跳。
下了车,站点还是那么小那么老,我看见了黎鸣雨,他变得圆润了,看起来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他骑了辆电动车,车上带了些纸和香。
我们直接去了墓地,她和爷爷放一起了,变成了两座土堆,一座新一座旧。
出了松林,黎鸣雨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我不知道,也不太想回去,他们应该也不想见我。
可我最后还是回去了,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还是看看吧。
小洋楼还是没有变化多少,和以前差不多,只是今天里面很吵闹,奶奶算高寿了,走了也没多少人伤心,按本地习俗,应该吃酒而且要开开心心的。
到了门口,我倒是觉得不应该回来了。
我一进去,黎鸣雨跟那些人打了招呼,没多少人认识我了,他们好奇看我几眼,可能觉得我也是某个来吊唁的亲戚。我突然想上楼看看,黎鸣雨没管我,我去了三楼,三楼装修好了,只是我以前的房间门被拆了,破败不堪,里面是一屋子的无处安放的杂物,它成了杂物间。
我遇到了两个女人,一个年纪有点大了,脸上带了细纹,她扶着的女人肚子有点点大,我看出来应该是位孕妈妈。老妇看见我愣了愣,手不停的抖,张口却说不出话。
孕妇不认识我,也不可能认识我,她喊了老妇声:“妈,怎么了?”
原来是黎鸣雨的妻子,还有宝宝了。
黎鸣雨妻子手上戴了只银镯子,很吸引我,我甚至都没听到老妇对我说的话,听见了,好像也没听见。
-给年年买的镯子,留给年年结婚当嫁妆。
它出现在了别人手上,我想我看错了吧。
黎鸣雨听见声音上来,拉住了他妈,他父亲见到我时也很震惊,随即就是愤怒,骂我还敢回来,说我送的钱他们不稀罕,说我当初逃婚让他们被人诟病……应该还有很多,我不记得了。
我想不应该回来,不应该回来证明我的不存在和不重要,证明我珍重的东西不是我的,证明我真的没有家了。
我应该死心的,我三年前逃走就是没有家了。
他们连一个可有可无的房间也不留了,它装了一堆可有可无的杂物。
临走前我问黎鸣雨,奶奶走时有说什么吗,黎鸣雨说奶奶已经记不得任何人了,说她走的很安静,奶奶说她想回家看看。
黎鸣雨给了我一个手帕,里面有只镯子,在奶奶枕头底下找到的,黎鸣雨说应该是留给我的。
“哥,你后悔那天没有回来吗?你回来会阻止他们那么做吗?你那天就在平城,王乙都能来,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应该是问不了的,我也没有问。
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对吧?黎鸣雨。
从我被暗订说媒,被用奶奶生病的借口骗回家时,他就成了透明人,所以没有意义了,问不问都一样。
雨后的乡下很冷,风吹的我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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