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消费一种东西的习惯,也是从我们这些所谓的精英,明面上的人开始。如果我们乡干部,以后不喝瓶装酒,不喝高粮酒,接待来客、办事、下乡都喝我们的杂粮酒,同时号召我们粮站、供销、食品站、学校这些机关人员和村干部也如此,形成一种推崇我们乡杂粮酒的风气,老百姓不就跟上来了吗?我们也要点地方主义意识,也们也要为我们乡办企业贡献一下口味儿。我们酒厂的酒,客源就在我们乡,只要我们带头,这种风气形成,还怕我们的酒不好销吗?只要我们全乡老百姓百分之八十都喝我们乡办酒厂的酒,那就够我们加快生产的了。”山椿没理会曾正贵,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老百姓会跟这风吗?”刘姐觉得山椿说的很有道理,但也有担心。
“肯定跟。大家想一下,啤酒才出来的时候,老百姓都反感,说比潲水还难吃,是不?不是这些机关单位的人带头引领,把这个啤酒兴起的吗?”山椿肯定的说。
“当然,老话说酒好不怕巷子深,我看不是这样。在我刚才说的引领、培养的同时,酒厂还得宣传推荐自己,也学下王婆卖瓜,夸夸自己酒的好吧。”山椿笑笑。
“我们这样搞,人家得不得说我们不准销别人的酒违反规定?”曾正贵问。
“我可没说不准销售别人的酒哈,那是你曾领导说的。我只是说,要夸自己的酒,带头喝自己的酒。”山椿说。
“如何?”黎书记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却还是征求着大家的意见。
“不错,点子不错,人不错。”蒋开政快人快语。
“可行。”秦书记抽着香烟,眯着眼。
“带头喝,不就是没高粮酒那味儿吗?喝。”朱万山从山椿的建议中看到了可行性。
袁家兴点了点头,没说话,看来还是没用心去考虑,这个山椿到是个会想会干的人。
“好,大家带头,搞一回地方保护主义,出了事,我负责。下来后的宣传山椿负责。”黎书记表态。
“黎书记,宣传这个事儿,袁厂长就行,拉着酒在赶场天摆个摊,拿点酒让大家尝尝、品品,大吹特吹这酒的品质口感,大吹特吹上级来乡政府的领导、机关干部职工、村干部如何喜欢这酒,全都非这酒不喝就行。如果还能来点实惠的折扣,再培养几个推销员按批发价给他们去走村串户也许效果奇佳。还有你黎书记,朱乡长上区里、县里背上三两斤,去吹一下,怕是比什么都强。”山椿笑笑,却是一本正经。
“哈哈哈,好主意,按你的安排办。”朱万山笑了。
尽管如此,山椿的心思还是没在这酒厂上,一门心思在思考着那甜簿脆。
“山椿,你还是个人精呢。”晚上,山椿在刘姐家吃饭。
“我啥人精哦,都被大家逼的,再不说两句,那曾乡长还不把我这没水平的人踢出局哇。”山椿笑笑,很不痛快。
“他的话,你莫往心里去,自己是个啥货色看不清,还到处抖摆。”刘姐也是满脸的厌恶。
“那次叫你钓鱼,你不去,你是先去看了的吧。”秦书记问。
“去黄莲村不是要走那儿过吗,看那库坝流水如瀑,就去瞅了一眼。”山椿说。
“难怪你不肯接那纸厂的联络员哦,早看出问题了?”刘姐现在明白了。
“没有的事儿哈,我是真心的没那能力和水平干这事儿。”山椿不承认。
“可惜了,损失这么多钱,当初还是该反对的。”秦书记想起这损失,想起当初没反对,心里痛。
“你反对得了吗?他们几个啥都私下商量好了才拿会上来说,你一个人反对不了的。”刘姐平静地说。
“就是,当初我也想把我的想法说出来的,可一看,没用,就没说了。”山椿还是说漏了嘴。
“所以你就逃避了?”刘姐抓住了山椿的漏洞。
“不是逃避,是不惹那点事儿。恰恰文小虎和我一样又太年轻,我正好有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山椿坦白了。
“也好,不然你陷在哪里面,一天纠纷都难得应付。”刘姐说。
“何止这些,你娃要是接了,损失这么大,看他几爷子不把你娃做替罪羊,批死你。”秦书记狠狠地说,还用夹着香烟的手点了点山椿。
“呵呵,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古人说的很有道理,我可是记牢了的哈。”山椿笑得很灿烂。
“山椿书记,昨天你说还有些担心,是什么呢?”刚吃过早饭,山椿在政府大门口碰到了龙甲由。
“啊,没什么,我也就是不了解情况,瞎担心。”山椿知到他是问抬杠厂的事。
“如果真有啥子想法就说说嘛。”龙甲由是受袁家兴的点拔才来问山椿的。
“真的没有。”山椿还是不说,我昨夜想了一夜,就这么告诉你?
“山椿,年轻人,我们可都是乡镇企业领导小组的哈,有啥子还是说说吧。”龙甲方由拿出大理由来
说事儿。
“龙公安,你那楼梯间是不是有架烂自行车。”山椿一直想有辆自行车,可没钱钱,并且自行车现在虽然不用票证了,但还是很不好买。
“有啊,烂的,用不得,咋了?”龙甲由没明白山椿为啥突然换了个话题。
“哦,卖不卖?”山椿确实想买来修配一下。
“啊,这个,用都用不得,卖给哪个?”龙甲由说的到是事实,一辆烂车车,丢弃了好几年了,修都怕修不好了。
“卖给我吧。”山椿想买。
“哦,这个都是公安上好多年前配的,烂了一直没用。卖啥约,你要拿去就是。”龙甲由拿出钥匙打开石条子砌成的楼梯间,叫山椿自己搬。
山椿把那烂自行车般出来,看了看,还行,可以修,就是得多花几个钱儿。
“哦,谢谢龙公安啊。”山椿得了烂车车,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谢啥哟。”老龙也很客气,心里想,我说没啥呢,老袁非要我来打探。
“哦,老龙,昨天夜里我想了一夜,觉得你们要防到以后,村民找你们扯皮,乡里、村上说管不了,如果那样可不好办了。”山椿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哦,不会吧,没事儿。”龙甲由没听进去,心里还在腹诽,这山椿,本来没什么,却非要说有点啥,整得自己还来下矮桩问他。
山椿在区公所给刘雪梅代了一个民政会议,由于业务与自己无关,山椿也没在意,只是听着,偶尔在本子上记录一下,好回去向刘雪梅传达。
兰田松是民政助理员,在会议中途休息时和山椿聊了聊。
“情况如何?”山椿问。
“你指的是什么情况?”兰田松一如既往地说话轻松二吊。
“我说的是你娃工作、学习、生活。”山椿笑着。
“哦,这个嘛,工作一般,学习二般,生活三般。”兰田松说得有模有样。
“说人话哈。”山椿瞪了他一眼。
“这是真的哈。我呢,只追求工作过得去,混得走,不想多干,也不想冒尖冒头。枪打出头鸟,风吹秀树。你是知道的。加之我这点水平,也做不得那出头鸟,也不能木秀于林哈。至于学习,我读书也沉不下心,来你们班复习,都是我老汉逼的,我才没那读书的脑子呢,所以当上这民政助理员后,更不想学习了。反正工作就那点,看看困难户,报报材料领导去评,发放点钱钱、大米、麦粉,这些都是按照册子和定下的标准办。不用学习。”兰田松说的到是实话,
“把追求放平淡,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那还有什么工作累不累呢?你到过得明白潇洒。”山椿觉得自己也该放开些,不必去想那么多,平淡的过着吧。
“生活吧,我到想一流的生活,可那三十七块整不出来,就看找不找得到个好老丈母,好婆娘,有国家粮吃,把儿女的城市人解决了,有钱钱用,把生活整成一流水准了,就安逸了。”兰田松说得一脸的懵屁相。
“呵呵,现在是大白天,艳阳高照,怎么就梦话连篇了呢。”山椿嘲笑。
“呵,格老子,你问我就说啊,我可是哥们弟兄真心话。”兰田松说。
“嗨,是不是你被卉卉打击了,就病了啊?如果是这样,我去给你找点药哈。”山椿问。
“什么药?”兰田松以为山椿是帮他想办法追吴卉。
“有啊,你也晓得的。”山椿说。
“我哪里晓得了?”兰田松一头雾水。
“鲁迅大师开的。”山椿笑笑。
“啊,你娃。唉,人血馒头也医不好我这病吧。”兰田松明白过来,但立马顺着思路也开着玩笑。
“医不好你的相思病,还医不好你的梦魇怔?”山椿也笑笑。
“听老蒋说,自从你受了打击就改性了?”山椿问。
“就是,老子不相信,我兰田松,帅哥一枚,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还找不到婆娘。我现在是非城市人、国家粮不娶。”兰田松佯着正经说道。
“祝你心想事成。”山椿说。
“哈哈,心想事成,我兰帅,心想事已成。只是不告诉你。”兰田松想起自己的税务妹妹,心里乐呵着,但,他却不想现在就告诉他这些同学们。
散会后,山椿也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区公所的招待所里住下了。吃过晚饭,山椿去找田良书记。
“山椿,来啦?”田书记看见山椿就笑着打招呼。
“给民政代会。”山椿说。
“哦,吃晚饭没有呢。”田书记又问。
“吃了,伙食团吃的。”山椿说。
“那我们去走走,散散步。”田书记说。
“最近工作如何?”走在南津坝下面,田良问山椿。
“就那样吧。工作经验到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心劲不高了。”山椿说着自己最近的感受。
“
怎么了?”田良觉得山椿的思想有波动。
“感觉到很多东西没意思。”山椿语气很平淡。
“哦,那是你对于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工作产生了疲劳感。”田良觉得这是一个普遍的现象。
“应该是吧。有时觉得自己很有想法,很有激情,可得不到认可,可事后又看到自己是对的,别人不这么做,最后出了问题,产生了损失,又没有人追究。有老同志给我说,慢慢来,拖,拖油了就好了。可能是我还没学会拖,还没拖油吧。但,我想我拖油了真的好吗?”山椿问田书记。
“哦,这个社会就这样,行政上也这样,你要调整好你的心态,定下你的目标,努力。”田良对山椿说的这种情况到是见怪不惊,看得多了。
“这个目标不好说,我读书时是想跳出农门,我上班也是想着有一天能解决户口,成为城市人。而现在,我真还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山椿有些迷茫。
“你除了团的工作还干着啥?”田良对于乡政府里一人做多个岗位的工作是知道的。
“乡上把我定为乡镇企业领导小组成员,平时到企业看看,具体联系着一个企业。团的工作,是务虚的多,但我干着有热情,也把团的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了,青年们也都爱和我交朋友,这我感到兴喜。可企业的工作,是书记为了牵制乡长几个人,硬把我塞进去的,不受他们欢迎。但我也做了我应该做的事。只是看到我的想法和意见得不到重视,而让企业受到了损失,有些失落和心痛。”山椿向田良诉说着。
“这就是当下体制内的敝病,只有靠自己的智慧去解决。”对于这种情况,田良觉得情况很复杂,没有一个万能的方法可以去应对,只有靠遇事时的灵活应对。
“这些工作上的事,还好说,失落一下,生生气,也就没什么了,毕竟不在其位,不去考虑。但,这个千天干部,农民干部,在乡里处处低人一等,特别是那顶班上来的曾乡长,好象不压压我,他心中不好过一样。得不到尊重,就让人备受打击了。”山椿说出了自己的苦闷。
“现实情况下,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确实是一道很难逾越的鸿沟,一个农字就把农村人划为了二等公民,农字下的辛酸和苦厄,谁都看得到,谁都觉得不公,可谁也没办法。更有如你所说的曾正贵这样的人,二不挂五的,还看不起和轻视别人,这样的人大有人在。现目前,你就沉下心来,做好自己的工作,时代在变,社会在变,我不相信运命不变。好好干吧,别管他人怎么看怎么说怎么做,坚持自我和本心就好。”田书记叮嘱山椿。
南津镇政府是一幢四层小楼,山椿以前来过。左宗建就住在四楼的最尾尾上。
九点钟,山椿来到左宗建的门前,推开门,里面烟雾尘尘,对面不见人。
“宗建怎么了?”山椿连忙喊,没人回答。
进得屋来,看见宗建坐在办公桌边的藤椅上,嘴里叼着烟,桌上的瓷碗里堆满了烟头,窗没开,这一屋的烟全是这家伙抽出来的。
“你不是不抽烟吗?”山椿把窗子打开,找了张报纸驱着满屋的烟。
左宗建坐在那里仍然抽着烟,没有理睬山椿。
“怎么了?”山椿看着有些不对劲,就坐下来问。
“女朋友不干了。”左宗建弹了弹烟灰,吵哑着声音说。
“哦,为什么?”山椿问。
“她去清流打工,一个城里的娃儿看上了她。”左宗建说。
“那她的态度呢?”山椿已知答案,却仍然问了出来。
“当然是想嫁城里的。”宗建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他家里人呢?”山椿又问。
“劝不住。”左宗建说。
“你没去找她?”山椿问。
“找了哦,找了好几次,可人家是城市户口,我拿什么去和别人争?真他妈的农村户口害死人。”左宗建万般无奈。
“你就这么坐了一夜?”山椿看着碗里的烟头,再看看宗建血丝满布的眼睛。
“睡不着,老想,我为什么就是农村人了?”左宗建愤恨不平。
“农村人又不只有你一个,全国多了去了,我不也是农村人?”山椿安慰着左宗建。
“唉,一个农字要卡死人哦。”左宗建仍然悲怆。
“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就改变我们自己吧。我们农村人也能够活得精彩。”山椿宽慰道。
“对,改变自己,老子要去整个城市户口。”左宗建听了山椿的话,想了想坚定地说。
“这城市户口不是说整就能整的。”山椿劝道。
“我去挖煤,去地下工作,整个城市户口回来看看。”左宗建是乎下了决心。
“去地下挖煤?”山椿没明白。
“我老汉是煤碳工人,原来叫我去顶班,我没去,不想下地底下去工作。现在我去。”左宗建说。
“不是不兴顶班了吗?”
山椿问。
“地下挖煤的还可以顶。”左宗建说。
“那你这广播员的工作不要了?”山椿问。
“不要了,这广播员一辈子都是农民。”宗建决定了。
“唉,我也不知道怎样劝你,劝也白劝。但,你别抽了,伤身体。”山椿说。
“不抽了。抽,是想不通;一直抽,是一直没想通。现在想通了,决定了,就不抽了。”左宗建把烟头灭了。
“悲啊,苦啊,农二哥啊。”山椿心里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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