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顺利,当天就和厂里谈妥了蔬菜供应基地的事宜,并热炒热卖签了合同。
结束后,山椿回来的路上,去看了山君姐。
“君姐,这些重活儿,你就别干吧。多请个人不行?”来到君姐的面坊,山椿在仍旧粉尘飘飞的小作坊里找到正在撑着面出去晒的山君。
“哦,椿老弟,你来啦。”山君看见山椿,停下了机器和山椿说话。
“办点事儿,路过,来看看你。”山椿说。
“哦,事办好了吗?”君姐问。
“办好了。姐,你咋过这么瘦呢?营养要跟上哦。”山椿看见君姐比前次瘦了一圈。
“哦,胃口不好,吃得少。”君姐最近老觉得没胃口,吃不下饭,有时还不想吃饭。
“那可不行,这么重的活儿,又不多请个人,没体力是撑不住的。”山椿心痛着君姐,瘦小的身体,那么柔弱,干着那么累的体力活。
“这年月请人的工价越来越高,面的赚头越来越小。不敢多请人。”这几年开放的力度越来越大,各行生意做的人都多起来了。
“为什么?”山椿不明白。
“越来越开放嘛,做生意的越来越多,街上又开了四家面坊,利润越来越薄,越来越难做了。”山君说。
“那怎么办?”山椿问。
“目前还将就搞得走,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山君说。
“我看你这城里人的生活也不比乡下人轻松。”山椿觉得君姐当初想过的街上人的生活还不如她在乡下的轻松。
“唉,命。”山君叹了口气。
“还是别累着了,能不能弄个烘干房,这里面的活儿最重的就是把面撑出去晒。”山椿建议。
“烘干的面没太阳的味道,不纯正,不好卖。”山君看看天空的太阳,心里想着这太阳的味道,暖暖的。
“太阳的味道是什么味儿?”山椿到是第一次听说太阳还有味道。
“心里的阳光,用心去体会。”山君笑了笑。
“哦,那君姐,你干活时还是戴个口罩吧,以前你都戴的,这么多粉尘,对你的肺不好。”山椿看见那屋顶透进的阳光柱里飘飞着那万千的粉尘。
“戴着吧,是有好处,可捂起也不舒服,有时就没戴。你等我一下,我把这里弄完了回家。”山君又要去忙了,不然和好的面就会坏掉。
“不了,我也有事,要走。”山椿和君姐告别走了。
这就是我们要的城市户口,这就是我们要的国家粮,这就是我们要的城市人的生活?山椿想不明白。或许,我们是要的一种心境,一种尊严,一种荣光吧。
三天时间,黄莲乡所有的榨菜全部销售干净,由于组织有力,干部齐心,老百姓服从指挥,一切顺利。
第四天,乡上召开了村长支书和乡干部会议,一是总结了榨菜销售工作,二是布置了全乡的蔬菜生产,并不限于榨菜。三是对这次榨菜销售的钱分发到各村,要求村里尽快组织兑现到老百姓手中。四是按当初定下的奖惩兑现到村两委。在会上,陈书记重点对章山椿进行了表扬,山椿躲在寝室睡觉,没有去参加会议。
“老弟,晚上喝一杯?”散会后,领了钱,石庆位和王朝战来找山椿。
“哦,喝啥哟,又不逢年过节的。”山椿说。
“感谢你老弟把榨菜卖了出去,是不是得喝一杯?”九支书笑得很灿烂。
“这个就过了哈,菜是大家种的,卖菜是大家努力的,何必要感谢那一个人呢。”山椿推辞。
“这个我们是知道的哈,会上陈书记都把事情给大家讲了,说你是功臣。还有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王村长少有的这么热情。
“我可不代表我们一个黄莲村哈,下面好多村的村长支书都在等起,要和你喝一杯。要是这榨菜烂在地里,不光是老百姓的血汗白费了,我们村干部挨骂还是轻的,挨打也是少不了的。派出所挂牌那天出的那种事怕是少不了哦。我是代表大家来请你的哈。”九支书说出了实情。
“这个真的不行,你们身上带着这么多钱,要是整出点事儿来,不好办。酒,今天就不喝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山椿觉得这么多村干部把自己请去喝酒,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又得有话说了?
“没事儿,这点钱还看得住。”王村长说。
“我说,这酒是不喝的好,你们给我想想,平时在政府时就很多人不待见你老弟这个招聘干部,再这样出风头,怕是不好整哦。”山椿说出了心里所想。
“也是这个道理,风头太劲,会犯众怒的。”王村长说。
“怕个球,招聘干部怎么啦,不比那些个光拿钱不干事的人强?”九支书到是耿直。
“真的不行,你俩给大伙儿说,这个情我欠着,到时我去村里拜访大家的时候,我还这个情。”山椿很真诚。
“山椿说的也是实情,我们在
一起闹腾,乡上的领导和其他人晓得了,肯定说山椿个人英雄主义,拉团团,对山椿有影响。我看就依山椿的,以后再说。”王村长明白了山椿的心思。
“呵,对了。下次,下次。我又不是不来你们村上了。”山椿说。
“抽个空,过来钓鱼,好好的整点酒。”九支书也干脆。
“好的。”山椿答应。
“你们村面积比分配任务少了,这次奖惩兑现怕是少了钱钱吧。”山椿又问。
“我们面积少,但管得好,产量上去了。任务是完成了,就是没得到奖金。”王村长说。
“哦,那我去年叫你们少种,是对还是错呢?”山椿笑着问。
“那你不看看,要是没你这么一搞,卖不出去,烂地里的损失我们可以减少多少呢?”王村长也通泰。
“莫去论这些哟,奖金不奖金的没关系,只要老百姓没损失就好。”九支书说得在理。
“但,最终结果看来,还是我的错,要是你们村按乡上下达的任务种足了,老百姓是可以多卖钱的。”山椿玩笑着说。
“也是,这年月上面的决策整出了问题,损失是老百姓的,是没人追责的。有了功劳是领导的,没人看到具体做事儿的。”九支书说到了现实的状况。
“哦,王村长,廷梅还好吧。”山椿问。
“唉,好啥哟,城里也就那样。嫁是嫁进城了,可户口解决不了,还在我户口上放起,家里的地也调出去了,城里也没个工作,是站坐都要钱,还得养娃娃,恼火。”王村长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看好城里人的生活。
“哦,解决户口可能有些难,要慢慢来。我们普慈是农业县,也是人口大县,一百五十多万人,要想进城的,符合进城条件的很多,农转非指标就那么点,排队排行很长哦。”山椿知道这排队的难。
“唉,排队长不说,听说还有不少有关系的插队,当初没想到这么难。”王村长的话,听上去有些后悔。
“没事儿,慢慢来。”山椿安慰道。
“唉,没办法。嫁出去了,城里过不下去,只有回到我乡下,我和她妈到没什么,就是我那儿媳妇心里不烫热,天天念阴字文,整得一家人气鼓气胀的,鸡犬不宁。”王村长看来是真的感到不好办了。
“几个娃了?”山椿问。
“两个。”王村长抻出两年手指头比了比。
“上户口没有?”山椿一直没想明白,这王廷梅城里没户口,娃娃的户口怎么办的?上这农村,与她当初的追求可是差距很大的。
“没有,先是想上城里的户口,就没去上。过后呢,想上在我廷梅户口下面,又怕计划生育罚款,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好整。”王村长到是肯说实话了。
“这可不行啊,人总得有户口的,不然今后读书什么的都没办法。”山椿觉得这是个大事,应该想办法解决。
“我也这么劝他,他不听。”九支书对王村长家的事也着急。
“不是不听,是没办法。乡上计划生育罚款不交,也是上不了户口的。”王村长也很无奈,去哪里找那么多钱交这计划生育的罚款呢。再说,这也不是交罚款就能搞定的事,弄不好自己这个村长都要除脱。
“现在户口由给派出所在管了,应该不会执行先罚款再上户口的土政策了吧。”山椿知道这娃娃上户口和计划生育罚款挂钩,是乡里的土政策,为的是推进计划生育工作,也是为好更好的收罚款。
“乡派出所还不是在乡党委政府的领导下工作,不听乡上的怕是不行吧。”九支书说。
“可这户口得解决呀,不然,黑人一个,就是廷梅排上队了,可以农转非了,娃娃连户口都没有,怎么转?没那颗钉钉儿挂不起那个瓶瓶儿哈。”山椿说。
“是这个理,可有啥办法?”王村长两手一摊。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当初,何必当初。当下,怎么办才能过好当下?”山椿心里悲崔。
“改天我问问派出所吧,看有不有办法想。”山椿说。
“感情好,拜托老弟了。”九支书握住山椿的手摇了摇,王村长没出声,也知道,山椿说问下派出所,没说问下张竹,是给他留面子。
“好了,快回去发钱钱吧,人家卖了菜还在家里盼着数票票儿呢。”山椿说。
由于卖榨菜紧张了几天,乡上给大家放了两天假,住家近的都回家去了,只有家远的几个在伙食团吃晚饭。
“什么情况,吃这么好?”山椿来到伙食团,见菜很丰盛。
“陈书记安排的,说是今晚请你喝酒。”李大爷笑着说。
“请我喝酒?不会吧。”山椿不信。
“真的,本来我搞了点菜,整了点化佛酒,准备请你的,可陈书记说他安排。”李大爷说。
“哦,你也要请我喝酒?为什么呀。”山椿不解。
“为我大奎家的榨菜没烂土
里头,也为我们全生产队的榨菜都卖脱了哈。”李大爷到是一脸的真诚。
“这个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哈,别整这些幺蛾子。”山椿说。
“你就装嘛,现在全乡哪个不晓得是你山椿把榨菜卖出去的?那天晚上就不该煮鸡蛋面给你吃,饿死你。”魏大爷一边往灶里铲着康壳一边笑着说。最近粮站收的稻谷多了,老是加工大米,政府就拉了康壳来做燃料,节省钱。
“那天真是累死了饿死了。”山椿说。
“就是嘛,做了事也得让人知道,英雄不留名,是美德,但不是现实。”魏大爷的观点还很新颖。
“听说你屁股也打烂了,来,让我们看看。”李大爷不知哪里听来的,着势要去扯山椿的皮带。
山椿一遛烟跑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让书记这么高调的给自己喝庆功酒,那可不行。
山椿想了想,到董幺妹那里要了一坛五斤的八年陈化佛酒。你出菜我出酒吧,没毛病。
“嘿,酒鬼呀,抱着酒就看不见美人了?”抱着酒坛刚转身就传来了藤大姐的声音。
山椿一转身,看到不光是大姐,还有他的红娃子也笑洋洋的站在那里,一人一辆凤凰自行车,美女香车,还真是一道风景。
“呵呵,不欢迎啊。”梅红见山椿傻站着没说话。
“哦,自己的老婆回家,还需要欢迎啊。”山椿的脑子也是快。
“我是你老婆不需要欢迎,藤姐也是你老婆?她不需要欢迎?”梅红一本正经开起了玩笑。
“你个死妹崽,谁是他老婆?”藤大姐伸手就扭梅红一把。
“她是小舒老革命的老婆,是回他家的,也不用欢迎吧。不过呢,是我们的媒婆,到是该欢迎。”山椿找到理由搪塞这两个泼辣货。
“呵呵,红娃子,你老公在这黄莲乡名声响亮得很哦,要把套马索勒紧点哦,不然飞了,你哭都找不到哭的地方哦。”董幺妹也来捣乱。
“没事儿,谁要谁牵起去,我只收点驯导费就行。幺姐,你要不,你要免费转让。”梅红也嘴尖。
“我不要,我还后悔当初为啥就把自己变成了他人的妇人呢,后悔极了。最近老想时光倒流。”董幺妹也许说的是心里话吧。
“走,幺姐,喝酒去。”山椿见三个女人真是一台半戏,就赶紧转移话题。
“不了,你的庆功酒,改天你自己摆我才喝。”董幺妹笑着说。
“啥意思?”山椿没明白董老幺为啥就晓得了。
藤大姐和梅红也定定地看着董幺姐。
“嗨,全乡都晓得,你的名气比来那年五四庆祝大会时还要高了,我咋就不晓得。再说下午你们老蒋来买了我五瓶绵竹大曲,说是给你庆功,今晚要把你喝趴。我是看红妹妹第一次背东瓜上梁山——送菜,怕你到时一趴到天亮,误了这千金一刻的宝贵时光,才好心提醒你哈。”董幺妹笑得很色。
“哦,谢了,改天喝。”山椿说着走了。
陈书记,蒋乡长、张竹、刘雪梅、加上两个大爷和小舒、山椿两个两口子,一桌正好。
“今晚,本来我请客,结果呢,这菜我出了一部份,李大爷早就准备了一部份,就算了俩个的吧。酒,我们蒋乡长非要他出,我就依了他。我们今晚就一个话题,为我们乡榨菜卖完,为我们榨菜没烂在地里,为我们全乡老百姓的血汗没白流,为我们不再面临老百姓对乡干部村干部的不满,还为我们乡成功签回蔬菜供应基地合同而庆贺。而这一切呢,都是山椿的努力,是他的功劳。我们不说喝庆功酒,但,我们一定是喝真心酒,真心的感谢山椿用他的聪明,才智,奔波和劳累为我们乡人民利益的付出。蒋乡长开酒吧。”陈书记来了一番真诚而扇情的开场白。
“慢。书记,乡长,各位。各们的真心诚意,让山椿很感动。但,为黄莲乡老百姓的利益而工作,是我作为黄莲乡乡干部的职责。当然,我只是一个招聘干部哈。所以,这庆贺,应该是为全乡人民没受损失而庆贺;是为我们乡党委政府坚强有力的领导而庆贺,因为没有你们接受我的建议,迅速采取行动,我山椿是办不好这事儿的,最多也是把黄莲村的事儿办好而已。为此,领导们就出菜,山椿出酒,共同办这庆贺席吧。”山椿抢了陈书记的话头。
“这是我们化佛酒坊的八年陈窖酒。我以前给政府建过议,喝酒也要有本位主义,喝自家产的酒。今天也请各位品一品,尝一尝,我们乡产的酒香不香,纯不纯,绵不绵。”山椿拿出了那坛窖酒,打开木塞,一股浓厚的纯香充盈着整个饭堂。
“好香。”大家还尽情的享受着这酒香,袁家兴副乡长进来了。
“啊,袁乡长来了,坐坐。”蒋毅立马招呼。
李大爷起身去端了一根独凳,把位置让给了袁家兴。
“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准备开喝。”陈书记说。
“我是闻着山椿的酒香,来找酒喝的
。”袁家兴脸上有了很少看到的笑容。
“哦,袁乡长,这酒真这么香?都飘到街上去了?”山椿调皮一笑。
“这酒香是真的,酒香飘到街上是假的;闻香而来是假的,听酒而来是真的。”袁家兴是在街上听说了山椿买酒,晚上请客才来的。
“哦,我们今天晚上……”陈书记说。
“书记和山椿的话我都听到了,很感动。书记,我得先敬山椿一杯,在你们说的以外,我再加一句,为我这个副乡长过去没能公正的看待山椿的创新性建议,我罚一杯。”袁家兴一仰脖子,喝了。
大家一怔,有点回不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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