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写完章回提纲的山椿,正沉浸在那沉重而深远的思绪中,却听得抽泣声声,回头一看,梅红正拿着前五章的稿子,涕泪涟涟。
“山椿,知你苦,却不知你们当年是那么的苦。”梅红收不住泪,任其流着。
“也许,你看到第十章,就会笑了,是那种舒心的笑。”山椿揽住梅红。
“写好了吗?”梅红走到电脑前,去查看。
“写好了,只是章回题目。”山椿笑了。
“啊,那我小弟还得掉多少泪啊。”梅红心痛了。
“不会了。”山椿紧紧所住梅红。
“泪,流过了,不再流。再说日子不是越来越好了,泪也不再流。更记得妈妈说的‘痛苦的日子快乐着过’,更不该流。快乐老家,不会有泪,是吧。”见梅红仍旧泪花点点,山椿又说道。
“嗯,老公,过快乐日子须做快乐事啊。”梅红梨花带赶雨,把山椿带入被窝,泛滥春色。
窗外,下雪了,压断了河边那翠竹,爆裂声啪啪响起。融化掉的积雪,水滴点点,汇聚于溪涧,汩汩滔滔,软语细言。
“嘿,山椿,还在温柔乡啊。有了我梅阿姨,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腊月二十四,一大早,古妞儿打来电话。
“怎么说话的呢,没大没小。”电话是梅红接的,一听是古妞儿这捣蛋鬼。
“啊,红阿姨?听、听我妈妈说,你是人精妖蛾子?说是当年我现在的老爸老韩给你的评语是‘调皮捣蛋机灵鬼,孤媚妖精蛾子虫,似水柔情好妇人,温柔慈祥妈妈心’。这评价高到天花板上去了,我还得努力奋斗才有可能达到那高度哈。所以,你都是人精妖蛾子了,说我是捣蛋鬼,没资格。”古妞儿一板一眼的说着。
“滚蛋,小屁孩儿,没个正形。”梅红差点被这小妮子气笑了。
“小屁孩儿?我小吗?多哪点比你小?”古妞儿应该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甩着臀吧,那意思是比一比,我比你梅红也不差。
“几岁了?”梅红没脾气,没办法,正如董老幺说,梅人精也有人收拾。
“差点二十一,比你们当年男人相亲相爱时大多了哈。”古妞儿嘚瑟着。
“哦,还真是哈,当年我和你妈认得山椿时才十七岁哈。看来你是长大了,成熟了,得找个殷实人家把你嫁了,免得妖孽成了精,难收拾。”梅红看看山椿从床上坐起,指了指电话,点了点头。
“梅阿姨,如果我妖孽成了精肯定比你强,我向往着。”古妞儿在电话里愉快的笑着。
“说什么呢?”梅红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梅阿姨,你想哈,我成了精,肯定是古人精,而你只是个梅人精。人精嘛,肯定是越古老越道行高深,古人精岂是那梅人精能比的?是吧。”古妞儿咯咯地笑出了声。
“哼,改天找素素问问,是怎么教育的,生个女儿这么讨人嫌。”梅红说着讨嫌,心里喜欢着。
“饶了我家乌木吧。你就讨嫌我好了,别去问她啊,问她,她也不敢说过一二三,他把宝都让你了,她还敢说啥呢。”古妞儿一幅可怜语气。
“乌木?谁啊?”梅红没弄明白。
“问你家山椿去。不过在你问他之前,让他先接电话,让我先批评批评他。”古妞儿得意着。
“卤水点豆腐。”山椿接过电话,看着梅红吃瘪,心里暗自好笑,轻轻说了一句。
梅红吹胡子瞪眼,却不敢说话,怕古妞儿听见。
“有话说。”山椿懒洋洋地说。
“我说,下雪了,不出去看雪?”
“没有吧。”
“没有?没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却是银妆素裹,分外妖娆。昨夜,你不会没听到雪压竹爆,声声入耳吧。”
“真的?”山椿看看梅红,梅红打开窗帘,果真天地银白。
“呵呵,好一场大雪。”
“别感叹大雪了。给你说说我的意见。”
“什么事儿,还意见?”
“当然是对你章家湾那什么川戏、相声、三句半、话剧、歌舞表演的意见哈。”
“你知道了?说。”
“当然知道了,昨天你老家来一帮人,那袢袢儿带队,我还有啥不晓得呢。”
“哦,他们来看了,有啥想法?”
“他们的想法我不知道,只知道土包子开了眼界了,欣喜、感叹、羡慕、落寞、不甘。”
“怎么说话的呢。”
“好好,我客气点说。不过,我才不管他们有啥想法,我只建议你那台戏,要精,要内敛,要清幽,要深沉。品种要精,川剧不要全戏,选三两经典折子戏;准备两三个三句半;地道农家农人劳作歌谣精选曲;再准备两本评书就成。节目内容都必须是家、祖先、血脉、传承、文化,不要贪多求洋。特别是那话剧,不是粉墨筝笆,是阳春白雪,章
家湾人是玩不转的。”古妞儿一口气说出很多。
“这样,是不是太单调了点。”
“不会,文化、苍老、朴实才是这样一台节目应有的特色,更与众不同,这样更能让人记往。”
“内敛、清幽、深沉呢?”
“这节目的内容和风格选择好了,环境、场地、配乐就能体现这内敛、清幽、深沉。如果每一个演员都是你章家湾的农人本色出场,再加上场时都拿着自己平时里劳作的工具、产品,最好的是边演出边做自己的手工活儿,是不是就那啥?”
“一边劳作一边演出?两不误?”
“是的。”
“可,这样怎么演?”
“鼓、锣、镲、唢呐、二胡、板子这些乐器放在那里,该敲敲,该做活儿做活儿,一幅农闲之余的古典传唱不行吗?”
“你的意思是如川剧也是只唱念,不做打?”
“聪明,加十分。”
“好,给你打十二分。”山椿心里高兴,这样确实很好,满足了章家湾这场合的需要,还对场地,人员的要求降低了不少,自己担心的这台节目的难题都解决了。
“金点子,要收费哈。”
“行,说个数。”
“哧,好像我古妞儿没见过钱似的,这收费不用钱。”
“那,怎么兑付?”
“服装由我们传统服饰厂提供,当然是按行情销售。”
“这样?行,不过,我也收广告费。我这节目一火,广告效应突显哈。”
“火了再说吧。到时竹器厂也得给广告费哈。”古妞儿挂了电话。
试想,那听戏看手工编制竹器,能不勾起这购买竹器的欲望吗?
“这素素,生了个聪明女儿。小妖孽。”梅红刚才也听到了电话。
“与红姐有一比。不过,这思路不错。”山椿思考着。
“这小妖孽说她家乌木,什么意思?”梅红问。
“古素,古树,远古的树,沉积,不就是乌木吗?”
“绕晕了,这真是个小妖孽。嗨,刚才小弟说卤水点豆腐,是什么意思?”梅红笑着又要找山椿掰扯。
“章城,看雪去。”山椿没理会梅红,高叫着出去了。
“呵呵,还真是银妆素裹,分外妖娆。”山椿带着章城和小侄子,爬上云居山,看着满眼满世界的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侄儿兴敏一口气背下了这千古奇文,有模有样,气势就逊色一些。
“两个黄鹂鸣翠模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丘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章城捏了一大团雪,甩向山崖下的树林,哗哗声响起,惊了一山银白。
普慈少雪,这样的大雪更是难得一见,章城和兴敏兄弟俩在雪地里疯玩着,山椿却回想起小时候下雪后上学时在青杠林子里打雪仗的情景,冰冷的天、冰冷的地、冰冷的山、冰冷的水、冰冷的林、冰冷的草,还有簿簿的衣衫、红朴朴的脸蛋、欢快的笑声、舞动的朝气……
叮咚,电话声把山椿的思绪。
“古镇长,好啊。”在哪儿呢?山椿接起了电话。
“哦,在观音,还想着邀古镇长一起赏雪呢。”
“不是说得好听,是真心话,这云居山上看雪,别有一番滋味,多一个人看,也不增加成本,是吧。”
“哦,你是说,你与古妞儿的想法不同?”
“当然,站在你镇长角度看,多些现代的,主流的,与现行政策相符的节目当然是好的,可从传统角度看,我觉得还是古妞儿的想法更好一些。是吧。”
“行,行,我会兼顾,不过整体效应上看,还得是文化、苍老、朴实。农村、农业、农人嘛。”
“多谢古镇支持,上清流了说一声,请你喝酒。”
“阿,我本来就不是骗子呀。”
“知道了?”
“呵呵,确实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救人。不会吧,她给你说了?”
山椿尴尬了,这古妞儿也真是的,这也能说?不过,不说,不符合她的性格。只是不知这古袢儿心里是怎么个看法。管她怎么看,自己也无愧于心吧。只是,这古袢儿从政府领导的角度要把章家湾的节目办成一台应景之作,这不能如她所愿。但,她说的文化下乡项目的支持也是必须要争取的吧。
雪已停了,风也没了踪影,山上到是不冷。站在山顶亭子里,看着白色山峦向远方铺陈,尽头却是白蒙蒙的天压在银白的山上,没了一丝儿缝,没了天之高地之厚。原来站的角度不同所得的结论也就不同吧。
但,无论角度如何,最终事实是相同的。所以,章家湾的节目,最终还是一个文化,一个传承吧。
今年的春节,没有回章家湾老家过,哥嫂和侄儿侄女一起在家过年。梅妈三年前退休了,梅爸今年也退了,
梅爸和梅妈决定回乡下老家过年,山椿和梅红商量着也带着章城跟着去梅家乡下过年,但梅爸拒绝了,说是让梅红和山椿陪着章家爸妈过年,再说这梅家出来了多年,老家乡下也没房子,回去也不方便。
普慈这方是大年中午过年,吃团年饭,晚上只是做一些小吃,小菜,喝点酒,守守岁。所以,午饭过后,梅红就陪着一家人就去转街,看看普慈街上的大年三十。
山椿没有去,还是在电脑上写着他的章家湾的故事。可今天,这故事是注定写不成的,还没进入状态,电话就响起了。
“山椿,在哪儿呢。”电话里传来了张竹的声音。
“张大政委,过年,在家啊。还能在哪儿?”
“还是你安逸,能安静的过年。可我就命苦啊。”
“不会过年都不放假吧。”
“当然,值班,全员上岗。”
“这过年事多,你们公安要比平时忙是事实,可也不至于过年都不放假吧。”
“唉,前些年还好,轮班值班,这几年就连除夕初一也全员上岗了。”
“哦,辛苦了。向张政委和战斗在一线的同志们致敬。”
“呵呵,章总亲自慰问,心里平衡了不少。”
“呵呵,口惠而实不至,好久回来?请你喝酒,来点实惠的,行不?”
“走不脱啊,老家都懒得回去了。”
“那新年头上,聚一聚都难了?”
“过了十五吧,十五去黄莲搞保卫,十六应该有空。”
“去黄莲搞保卫?几个意思?”
“就是那意思哈。你山椿把事情搞大了,从二十三起,黄莲是一天一主题,观光客太多了,说是现在普慈的公安和保安力量都有些吃力了,要我们随时待命增援。正月十五闹元宵,是重头戏,场面也宏大,安保难度也大,这些你这始作蛹者不会不知道吧。”
“省市县的报纸电视广播天天讲,我哪有不知道的?可这与你建业公安局的政委有何关?”
“有啊,要我们抽派力量参加十五闹元宵的安保,我是那地方出来的,就当仁不让做了带队总指挥了。”
“哦,这样啊。张政委辛苦,张政委高尚,亲自带队。”
“别说那些,主要还是想回黄莲看看,感受一下那氛围。毕竟是在那里战斗过嘛。难道你这些天没去看看?”
“就那样,有啥看的?再说我这人不好热闹。”
“呵呵,你搞出来的动静,忽悠大家趋之若鹜,自己却躲在一边清静,也只有你山椿干得出。”
“我是想吧,我不去,也少一个人去拥挤哈。”
“看了报道,你这策划很成功,祝贺。”
“嗨,我俩用得说这些?你是晓得我这人的,没啥本事做这些。事儿都是镇党委政府干的,他们的功劳。”
“呵呵,就这样吧。新年好。”
“新年好。”
“山椿,新年好。”刚挂断,文大又打进来了。
“文院长新年好,给你拜年了。”山椿咯咯地笑着。
“呵,现在是过年,晚上十二点以后才是拜年,懂不?”
“还有这讲究,我还真不知道,受教了。”
“这年,是啥 ?不就是一个年文化吗?所以,有讲究。”
“行,子时电话准到。”
“年文化是讲究,我俩就不要那么讲究了吧。刚才就算你给我拜年了,子时,我给你电话。”
“不行,不行,哪能这样呢。”
“好,不扯了。进入腊月,大冬天的,天很冷,黄莲却热了。报纸电视广播声声不绝,全是黄莲的热。我们的好奇心被勾出来了。是不是什么时间,我们组个团去黄莲走走看看?一呢是看看热闹,感受一下那年的味道,体味一下年的文化。二呢,我们组个亲友团,去看看你这策划有什么缺点和需要改进的地方,可好?”
“行啊,你们定好时间,确定好观摩团的规模,我给任书记和邱镇长打电话,叫他们做好接待工作。”
“嗨,时间就定在正月初七吧,人日。不是有楹联曰:‘锦江春水公占却,初七人日我归来’。我看我们就来个‘黄莲观光客踵踵,初七人日我也来’。人员,待定。”
“啊哟,黄莲人民一定喜欢你。要是任正和邱水不接待,朱幺妹一定在奶奶灶房筵席以待。”
“有朱幺妹接待,我们会更加愉快,沾山椿同学的光了。那就愉快的决定了?”
“当然,亲们愉快,山椿就愉快。不过,不是沾山椿的光,是沾黄莲观光农业的光。”
“到时你得去吧。”
“如果我不去,文院长得不得批评我虚伪?”
“不会,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嘛,哪能强人所难呢,是吧。”
“哦,文院长宽仁,就是不晓得我不去,那一帮子人,批
不批我?”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哈。明天,你亲自问问?”
“明天,大年初一?我去哪里问,问谁?”
“我根据张主任的意思,请你到花间坊共同消磨乙丑年乙丑月辛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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