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伍长风强忍热泪。
这两句暗号,还是数年前他与父亲开玩笑时候留下的。
身后跟着陆何这么条大尾巴,他不可能在父亲面前自揭身份。
吕氏一门无召不得离开剑南道,是一道铁律。
一人违背,全族遭殃。
是以他想在京都城闯出一番天地,只能隐姓埋名。
他与陆何交情匪浅不假,但也不能拿全族的性命去赌。
陆何背后,站着的毕竟是文相。
谁又能知道,文相有没有在陆何身边,安插其他眼睛?
伍长风对着吕万里抱拳。
“在下武大,与兄弟武二,想要投奔吕大将军。”
“苦于没有门路,只能出此下策。”
“还请将军责罚。”
说完,他走上前,将捆绑的两人绳索解开。
“我们兄弟二人的本事如何,这两人能够作证。”
“当着吕大将军的面知无不言,是我们的诚意。”
“将军若是愿意收留,我们自当任凭将军驱使。”
“若是将军不愿,我们离开便是。”
…………
吕万里嘴唇微动。
面前这操着一口天南地北腔调的黑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离家多年的、唯一的儿子吕信。
而长风几万里,不度益州城这两句,是他多年前,与吕信推演军事之时的调侃。
当时的吕信问他,若有朝一日父子相见却不得相认,要如何互辨身份?
他便随口给了他一句不伦不类的诗。
没想到,这诗,还有派上用场的这一天。
……
获得自由的士兵迅速扯掉了身上的绳索,对着伍长风摆出了进攻姿势。
打不过是能力不够,可若连反抗之心都无,那就是态度不正了。
吕万里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
此等情境下,在场的人越少越好。
他甚至于都有些后悔让谢青与姜宁跟过来。
谢青与吕信两年前闹僵一事,他亦知晓。
吕万里只怕谢青沉不住气,会跳出来揍吕信一顿!
…………
陆何躲在屋檐下,目光在吕万里与伍长风之间来回移动。
长风几万里。
一句诗,五个字,竟然包含了吕万里与伍长风两个人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另有深意?
借着月光,陆何仔仔细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西南大将军吕万里。
一个气势如山、体型更如山的男人。
五官轮廓,极为的刚硬,也极为的……丑。
与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伍长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陆何稍稍松口气。
下一瞬,吕万里一开口,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阁下当这益州城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看在阁下没有真伤了人的份上,我给阁下一次机会。”
吕万里举起铁拳。
“阁下若能接我二十招,还能站起来,我便放阁下兄弟二人离开。”
“如何?”
吕万里说完,对着屋檐方向,晃了晃拳头。
陆何一颗心怦怦直跳,脑海中所有念头皆无,只剩下反反复复的一句——完了,被发现了!!!
他看向伍长风,将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他身上。
四年一出的武状元,接吕万里二十招,应该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吧?!!
…………
伍长风苦笑。
他一身的本领,一半来自谢青的父亲谢不辞,一半源于父亲吕万里的教导。
而后者对他的言传身教是从他刚学会走路,便一点一滴的渗透进骨子里的。
很明显。
他的一招一式,哪怕过了数年不见,在父亲眼中,也是没有秘密可言。
更何况,父亲吕万里,无论在实战经验还是力量上,都胜过他许多。
父亲哪里是想放他一条生路,摆明了是想光明正大的揍他一顿!
可当下……他能拒绝吗?
他不能!!
伍长风咬牙,硬撑出十分的胆气。
“能得吕大将军指教,是小辈的荣幸。”
“在下——”
吕万里冷哼一声,打断了伍长风。
隔着数步的朦胧月色,他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屋檐下的人影。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便一同上。”
“你那兄弟至今躲在暗处,不敢出来见人。”
吕万里语气加重。
“武二兄弟,你是想趁我与武大交手,背后搞偷袭吗?!”
被点名的陆何像是被火烧着了尾巴的猫,一个高跃出阴影。
他几步跑到伍长风背后,连连摆手,否定三连。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
最后一句,陆何硬生生憋了回去。
苍天,这吕万里,远看是一座山,近看更吓人。
一只拳头比他的脑袋还要大,他一个连半吊子武者都算不上的人,实在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陆何凑近伍长风,压低声音。
“伍兄,接下来,全靠你了。”
“你可一定要稳住!”
…………
吕万里对着伍长风勾勾手指,又对着他背后的陆何扬了扬下巴。
那意味再明显不过。
——来啊!一起上!
…………
姜宁与谢青躲在树后,眼睁睁看着三人打了起来。
不,是两人。
后跳出来的那人,第一个照面,就被吕万里一拳头砸在后脖颈,干脆利落的扑倒在地。
如今你来我往,拳拳到肉的,只有吕万里和那黑人。
两人不仅身高体型差了许多,实力上,就连姜宁这个不修武学的都能看出来。
很明显,吕万里胜过这人太多,只是不知道为何,迟迟不肯下重手罢了。
再联想到之前的那句长风几万里,姜宁戳了戳谢青。
“你看这两人,是不是认识?”
若是朋友,那还打个锤子。
若是敌人,又为何打的如此……温柔?
…………
沉浸于回忆中谢青身体一颤,回过神。
这俩人何止认识,他们本就是亲生父子。
但看他们的架势,分明不打算相认。
虽说不清楚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在真相揭露之前,维护秘密,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当下,谢青摇摇头。
“这人,我今日亦是头一次见。”
“说不定吕伯父是起了爱才之心,有意考验下这人本事如何,所以才拖到现在。”
姜宁默默应了一声。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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