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一间雅致茶室之内,占星子秘密来访。
红泥小火炉之上,茶水因为沸腾而开始将杯盖顶起,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好了,占星子道友,你的心意贫道心领了。”
“这些延寿宝药对贫道都没有用,你还是留着给自己补身体吧。”
瞥了一眼面前的三颗宝药,易尘学着元君的样子开始煮茶洗茶起来。
一股异力生发,啪的一声便将面前三个玉盒全部合上,将其推到占星子面前。
不管怎么说,占星子的心意他心领了。
他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几颗所谓顶尖延寿宝丹能够解决的。
“喝茶!”
易尘虚手一引,一杯沏好的香茗当即转移到占星子身边。
“易道长亲手为吾占星子煮茶,此事若是传出去,吾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占星子端起香茗,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顿时直冲鼻腔而去,他端起香茗浅尝一口,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道长,昨晚是不是荷仙这孩子过来冲撞了道长?”
“这孩子昨晚回去便魂不守舍,非要求着本座今日想要来与道长见上一面,您看”
蓦然间占星子轻轻放下茶杯道。
易尘:“”
回想起昨晚那一幕,易尘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诶,来都来了,那就再见上一次吧。”
得到了易尘的首肯之后,占星子这才高兴的起身,连忙朝着茶室之外走去,霎时间竟是没有了踪影。
这六天当中天天喝酒,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易尘也想缓缓口味,并不想再喝酒了。
他端起茶杯,虽然以他如今修为哪怕是这茶水温度高上一万倍易尘也未必觉得怕,但是他还是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因为这是一种仪式感。
想起荷仙的面容,易尘的心中也不禁微微有些火热。
就在易尘边喝边等之时,蓦然间一抹香风涌进茶室。
前凸后翘,容颜绝美,眉心处一道明月印记于天光下分外醒目。
那是一名绝美道姑,准确的说,就是寰姑子。
噗!
一口茶水瞬间从易尘口中全部喷了出来!
淦,占星子你踏马在搞什么!
不是说荷仙要来吗?
“混账,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把贫道当什么人了,不是说荷仙道友要见贫道吗,怎么来的是寰姑子道友你?”
“占星子道友人呢,让他来和贫道说道说道!”
易尘当即拍案而起。
眼神有些飘忽。
惊世智慧开始飞速运转!光速运转!
他现在已经有点拿不准这天星宗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这也太可怕了。
来的是荷仙倒也罢了,怎么这次来的是寰姑子?
“啊啊?”
“吾来是想和道长说一声,荷仙这孩子面皮薄,事到临头又有些退缩,不敢和道长见面了,占星子道友还在劝说于她,特地让吾前来给道友说上一声,免得道长久等不耐。”
“易易道长,可是寰姑有什么地方冲撞了道长?”
绝美道姑满脸疑惑道,她开始疯狂搜肠刮肚起来,愣是没有找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易尘本人,使其见到自己出现反应如此激烈。
简直仿佛好像要吃人一般。
“不!你们都很好!”
“都是好样的!”
不错!
此刻易尘拢在袖子里的双拳已经开始紧握了起来,他精神力一展,顿时在远方见到了正在给一名手提花灯的宫装女修做着思想工作的老登来。
‘荷仙,你之前来求恳本座要与易道长见面道个歉,现在又变卦,你这让吾很难做啊。’
‘到底你昨晚怎么冲撞了易道长了?’
宫装女修立于千里之外云端,玉面酡红,却是有些扭捏的拧着衣角来。
天星宗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她的父母双亲便是死在了拜鬼教修士的手中。
是占星子将其拉扯大,教她道法,对她可谓是如师如父。
但是占星子也不知道,她在道法未成的时候便心中暗自立下了一道誓言,
那就是将来谁若是能够真正剿灭拜鬼教势力,为她父母报得大仇,她便将这清白之躯交给此人,并且愿意给此人为奴为婢。
所以昨日她便鼓起勇气,以天星八仙的身份驱赶了外面的绮罗宫修士,踏上了易尘所在的房间。
并且为了给自己鼓劲打气,一进门便将身上所披珍珠宝衫给脱了下来
面对这种行径,大秦国师义成子自然是大惊失色,问清缘由后当即将珍珠宝衫给其重新披好,
并且安慰她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做人要向前看,他义成子虽然风流,但是绝不下流,不要做这样违背本心后患无穷的举动。
你这是魔怔了。
你死去的父母也绝不希望看到你用这种方式报仇雪恨。
道长劝学,易尘昨晚的教诲绝对语重心长!
当晚举动倒不是易尘非要装逼,如果荷仙是想‘进步’,那么作为一场交易,易尘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讲什么客气,当场拿下!
反正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但是荷仙打着报恩的名义前来,一来出手就如此豪横如此莽撞直接卸甲,把身上珍珠宝衫给卸了,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桩子事,易尘实在下不了手,
这种下手了也没意思,不爽利,所以他就做出了一个艰难的、违背祖宗的决定,开解一番之后就客气的将荷仙请了出去。
他义成子大好男儿,虽然与荷仙之前有一点小误会,但是还没有到用这样的方式‘报仇雪恨’的程度。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很快拒绝完荷仙的易尘就懵逼了。
这个歹毒的女修是把他义成子架在火上烤啊。
绮罗宫的小白菜们之前看着还挺水灵,但是有着荷仙珠玉在前,他义成子也有些索然无味了
焯!
不焯了。
一怒之下易尘直接遁入高空,参悟了一晚上头顶那道宏大青莲封尽。
对于荷仙说的话语易尘自然相信全部是真的,这就是一个修仙修傻了的犟种,因为一名小小的仙台修士想要骗他义成子,简直就是做梦。
将其客气请出房间,是易尘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问题。
他义成子做事,就是这样,最厌恶事情黏黏糊糊混在一起!
交易就交易,感情就感情,不要交易时候谈感情,不要感情当中算账讲交易。
正因为这样,他义成子的戟和拳,一向很快!
意之所向,一切皆斩!
至于荷仙昨晚头脑风暴之后到底内心发生了什么变化那就不关他事了。
“草,这娘们怎么好像有些喜欢贫道了?”
“神金,贫道其实也挺喜欢自己的。”
“你要是跟贫道做交易,那该有多好,谈感情,那还是算了,告辞。”
精神力无声无息间感应到荷仙散逸而出的念头后,易尘总算是把这场乌龙因果搞清了。
不是天星宗的人想‘进步’了,是他义成子无形脑补,有些过于闷骚了的缘故。
简而言之就是想太多了。
草踏马的!
他义成子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仙人跳!!!
今天这一局,简直把他义成子钓出了翘嘴。
‘诶,荷仙,易道长高风亮节,不会怪罪于你的。’
‘你是太过莽撞,想要亲自感谢易道长,却没头没脑的冲进道长的房间,打扰了道长的好事,这才心中羞恼吧。’
‘难怪易道长昨晚连夜给吾传信,说以后掩月宗和天星宗都要加一条规矩,进别人房间必须提前知会敲门。’
‘放心吧,这点小事道长不会怪罪于你的,和本座走吧,别让易道长和寰姑久等了。’
荷仙朱唇微张,心念百转间还是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全部真相和盘托出,但是自打易尘将她态度坚决的请出房间后,不知不觉间她的心头顿时出现了一名雄魁道人的身影。
易道长,实在是太不一样,太令人惊讶了。
‘好好吧,掌教,吾和你前去就是。’
想到易尘的身影,远在天边的荷仙一咬牙,当即鼓起勇气朝着茶室方向掠来。
——
“你们做的好啊,你们都没有冲撞贫道。”
“是贫道错了!”
“寰姑子道友,占星子和荷仙道友马上就来了,你也请入座吧。”
“茶就不喝了,今日当饮酒,换大盏!”
易尘收回散逸而出的精神力,一时间竟是有些面容扭曲的咬牙切齿起来,表情竟是和即将干九转大肠的评委颇有几分神似!
他义成子纵横不败,所向无敌,哪怕是阿斯那这等俯瞰诸天的大修士他照样敢与其博弈,并且大占上风,哪里吃过这样的连环亏,在这小小的古星界,被人连钓他义成子两次?
懵逼树下懵逼果。
懵逼果下四人饮。
占星子和寰姑子虽然感觉到易尘情绪有些不对,但是一时间也找不出问题在哪里,三人只得连连被易尘灌酒劝饮起来。
别问,问就是喝完这一杯还有三杯,喝完三杯还有九杯,谁敢用法力抵抗就是不给他义成子面子,他就要发飙了。
这一波饮酒直到深夜才散去。
功体出问题之事易尘早已叮嘱占星子不许外传,对外就说他在天星宗某处秘境深处闭关即可。
“道长,这是《万星神照无量经》祖师原本以及天星宗历代祖师批注,还请道长过目。”
占星子一叹,眼神中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为这样一位修为精深、道德高隆的道门前辈即将陨落而感到悲伤。
“多谢!”
“占星子,你也回去吧,最后的时间,贫道想一个人静静。”易尘接过玉简和手札道。
这些东西自然是易尘问占星子要的,他义成子在古星界和天星宗受了这么大委屈,白嫖他们一点经文典籍和经验批注怎么了?
他虽然看不懂也用不上,但是完全可以带回灵霞界给师弟,给师太,给身边的亲朋好友参悟修行,博采众长。
这些东西最后都会化作他隐龙观的底蕴,助力隐龙观未来成长为称霸诸天的大势力!
“那道长,吾就先行离去了。”
占星子喟然一叹,随即身形隐没夜空。
黑夜当中彻底只剩下了易尘一个人。
此刻,易尘心中竟是产生一股茫然、空虚之感。
还有最后两个时辰,被这群混蛋这么一搞,把他义成子什么心情都整没了。
心念一转,易尘落到地上,当即开始当该溜子,在东陆之地闲逛起来。
他的速度极快,穿过城池,穿过万家灯火,人世间悲喜烂剧在他眼前轮转,不断上演,而他就像是一个过客一般,一个又一个的看着别人的人生。
或许没有师父白云子的那道临终遗言,他或许也会迷失吧,迷失在无穷无尽的欲望和空虚当中。
追寻力量和欲望,最终爆炸。
毕竟,以他义成子的行径和惊世智慧,他要是放开膀子干的话,正道自然是不可能容他,至于邪道,你踏马天天干老子,自然更不能容他了。
白云子的遗言便如同易尘的心锚一般,将他整个人定在了一个原点之上,无论是心灵还是现实,无形当中都给他减少了许多麻烦,避免了许多杀劫。
“诶,师父,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你个老登天天生前骂老子,现在应该为我义成子而感到骄傲吧,咱们隐龙观现在可出息了。”
“师父,你说,徒儿让吾隐龙观,慑神惊仙,名动整片宇宙海怎么样!”
“徒儿未来给您在宇宙海中心立个像,如果道皇他们不给面子,徒儿就不断的殴打他们,不断的殴打他们,直到他们同意。”
想起白云子,易尘心中浮现一抹暖意,望着无垠星空,他心中竟是按捺不住,浮现出如斯想法。
他义成子这么牛逼,作为他义成子的师尊,白云子的咖位和逼格怎么着也得给他抬起来。
边走边行,蓦然间在一间破旧酒肆之内,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易尘的眼帘。
那是一个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道人——司徒摘星。
此刻的他仿佛步入了中年一般,眼神中再也没有了青年时的锐气,反而是死气沉沉。
“酒酒呢。”
“道爷难道没有钱不是。”
“众星众星之子呵呵,我不是众星并不青睐于我呵呵。”
“客官,您给的那点钱财可都喝完了。”小二闻言跑了过来,瞥了眼司徒摘星身后的道剑,有些为难的说道。
“算了,他的酒钱贫道来出!”
易尘一叹,适时出现。
他义成子这个人有个特点,就是善!
易尘解下司徒摘星身上戴的一块玉佩,这玉很润,抵酒钱怎么着都绰绰有余了。
将司徒摘星拎走之后,酒馆内两人身影突兀消失。
醉眼迷蒙当中,一道雷霆道音于司徒摘星心底响彻!
“司徒摘星,众星没有放弃你,你也从未拥有过众星。”
“是的你道心变了。”
“你动摇了,怀疑自己,必定得不到众星青睐!”
“当初你应该也是一无所有,想想你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将司徒摘星丢到一间破庙后,易尘便飘然离去。
醉眼惺忪间司徒摘星清醒过来,只看到一道雄魁背影。
一路前行,易尘走过好几处城镇,蓦然间来到了一个野地之上,蓦然间远方一老一少吸引了他的注意。
老人在前边捡柴,一名稚子便在火边玩耍,手中拿着一根糖葫芦,眼巴巴舍不得吃,他想等爷爷过来一起吃。
旁边牛车上老牛拴在一边正在悠然吃着夜草。
易尘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个稚子,心中却是泛起一道波纹。
“鸭蛋!”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
此子竟然和灵霞界的鸭蛋面容一般无二!
世上可有两朵一般无二之浪花?
世上真有两片一般无二之树叶?
一个疑问瞬间浮现在易尘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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