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有小孩在龙谨枫整理好衣服,在旁边坐下来:“你的意思是你一直是被你爹妈养着的,没被人拐卖?”
小孩色泽浅淡的眉毛挤出了一个小褶皱:“一半一半吧。”
龙谨枫叹了口气:“算了,你自己说,你是怎么回事儿?”
龙谨丞老奸巨猾的目光在两人周身巡视了一圈,敏锐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老江湖非常明白保命的诀窍,快如闪电极其迅速的尿遁了。
小孩毫无血色的嘴唇慢慢抿紧,无意识的咬着嘴唇上干裂的死皮,一直板板正正放在洗头的时候慢慢收紧把裤子抓的起了褶皱,又骤然意识到什么紧接着松开。
龙谨枫恍然想起来,好像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没给这小孩倒杯水喝…
龙指挥长少见的感到了一丝尴尬,早就泯灭了的良心上,突然有了一丝愧疚。
他倒了杯茶递过去,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我以为小孩的东西跟大人一样,会自己找水…
这真不能怪我,我没养过孩子啊…
老婆到现在都没怀上,我没经验。
小朋友握着茶杯的手收紧,指尖用力到发白,他似乎在衡量着应该从哪里讲起,龙谨枫极有耐心的没有催促…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小朋友终于慢慢的开口了:
“其实我爸妈最开始对我挺好的,五岁之前吧,那时候他们会拉着我的手陪我去游乐园玩,买三个氢气球我们一人拿一个,有时候还会给我买一根烤肠…”
“那时候我们家工厂还很小,爸爸妈妈每天忙着跑业务,拉赞助商找甲方,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时间陪我,但是我感觉的出来,他们很爱我…”
“但这种美好只持续到我六岁那年…”
眼眸半垂,少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了沉沉的阴影,他目光落在地面上,清澈眼瞳似乎无比锋锐但又一片虚无,像是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命运的转折点…
冬夜漫长,万籁俱寂,一片的黑暗中,只有书房的门缝里散落出点点光芒,在地上投射出了一条长长的光带,隐约的人声从门内传来…
“跟圣人预料的一点不差…”
“感谢老天保佑!感谢老天保佑!”
“什么时候把祭品送过去?”
“下周就送。”
少年静立在门外,幼儿目光懵懂在黑暗中满是疑惑,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自己乖乖的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又乖乖的爬回了床上,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
“我那时候才五岁,我还有个弟弟跟我是双胞胎,他出生的时候脐带绕颈,所以身体很弱。”
“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话,也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一周之后,我就突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也是在那时候我第一次见到重弧大首席。”
小朋友的目光说不上是落寞还是悲哀,龙谨枫不会哄小孩,只能默默的再给小朋友添上了一杯水,他猛地想起什么问了一个问题:“当年是五岁,你现在多大了?”
小孩竖起了九根手指。
龙谨枫脑海中突然回应起那个魔性的“老子今年28了。”
某人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再次恢复正经:“也就是说,你第一次见到落…重弧是四年前?”
小朋友点了点头。
龙谨枫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一件大事:“小孩,你叫什么名?”
小朋友眼瞳乌黑:“池惊雨。”
“‘高树林清池,风惊夜来雨’的池惊雨。”
龙谨枫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心中暗自腹诽…
这诗出自柳宗元的《雨后晓独行至愚溪北池》,描绘的是雨后清晨的景象,高树和青池相互衬托,风云过后尽显自然的无常与生命的渺小,隐喻的是诗人被贬后对命运的无奈和感慨…
这爹娘给自己孩子起这名…
这是没文化,还是故意的?
小朋友再次喝干了杯里的水,继续娓娓道来…
…
森白的地板,森白的灯光,森白的墙壁,耀眼的射灯从棚顶投射下来,仿佛要在这个最污秽的地方,将一切的龌龊照得无所遁形。
五六平米的小空间内,十几个孩子挤在一起,哭声震天…
狭小的空间内又都是小孩子,难免有惊怕过度的,所以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和排泄物混合的臭味…
池惊雨没有哭,或许他的眼泪早已在父母把他送来这里的路上流了个干干净净,他只是紧紧的挡住某个角落,将面色惨白的弟弟护在身后…
室内的混乱永远无法影响到室外,森白的墙壁和那一面唯一可以看向外面的厚重的玻璃,将所有的声音和污浊的气味收纳在内。
当然,玻璃后也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一条压抑且黑暗的不断绵延向远处的冗长走廊。
不知过了多久,池惊雨只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外面的黑暗冗长的走廊,慢慢从远处亮起光亮,然后逐渐推近…
三道人影从远处浮现,然后飞速靠近…
在单一色彩的环境中,不知道待了多久,池惊雨紧盯着那三道人影,近乎贪婪的索取着不一样的色彩。
为首的青年一头柔顺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望向玻璃后他们的目光说不出是怜悯还是悲哀,不过那情绪只有一刹那的流露,紧接着就是古井无波般的平静,仿佛那一刹那的同情,只是错觉。
在他两侧各站着一个青年,左手边的青年脸色酷酷的,光在那站着,就自带一种摄人心脾的凌厉;右手边的青年长的很乖,但那双可爱的杏仁眼眯起来的时候,那控制不住的肃杀,还是流露出来。
刚才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但是现在只一瞬间的对视就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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