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四天,大路上的积雪却还没有融化的迹象。
段二嫂驾着马车在外面溜了一圈,确定可以勉强赶路。
高云霄二人在段二嫂家逗留了四五天之后,决定出发赶路。
“我们这儿到军营,我相公骑马得半天的路程,赶马车估计得一整天。”
段二嫂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路程。刚刚下过大雪的路,肯定不如平时好走,她说的这一整天的路,还得是起早贪黑的一整天。
“我跟你们去一趟吧,这刚下过雪,你们没走过这条路,四下白茫茫的,我怕你们走偏了,到时候天寒地冻的,还有狼,夜里赶不到营地,非出事不可。”
听了段二嫂的话,黄大力和高云霄也都没有推辞,当即鞠躬向她表示感谢。
临出发的前一晚,段二嫂自柜中拿出一件黑色的棉袄,喊高云霄过来试一试。
“这是我给小三子做的新棉袄,你过来试试。你那棉袄看着厚,里面都是旧棉,穿着不暖和。”
高云霄看着她手里的棉袄,心里一阵暖流淌过。
“我穿了,小三子穿什么?还是留着给他穿吧。”
段二嫂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开始帮她脱掉旧棉袄,试穿新棉袄。
“我们这儿的地里,庄稼长得不好,可这棉花长得是真盛。家家户户都会多栽点棉花,可以买给西北军,也可以留着自家做棉衣棉被。”
“那我付给您银子,不能让您吃亏。”
新棉衣上身就是比她的旧棉袄暖和的多,还更加的柔软贴身。
“你这孩子,听我把话说完。单靠咱这点儿地里种的棉花,哪够西北军十几万人用的啊,人家也有地,一大片一大片的望不到边。棉花也种的海了去了”
“军需官每年摘棉花的时候,就顾我们这些军属去帮忙。给工钱不说,还让把棉花杆拉回来烧火。大妞和他奶就把拉回来的这些棉花杆再重晒几天,有那干瘪没开全的棉桃,就又能挑出不少棉花来。俺家的孩子年年都有新棉衣穿。”
“我是想着,你跟小三子的身量差不多,你先把小三子的棉袄穿走,我回来再把你棉袄里的旧棉换一换,重新给他套一件棉袄就行。左右费些功夫的事儿。反正我冬天在家也没事儿。”
“就是你这棉袄的料子要比小三子的好上不少,换了你有些吃亏。”
说完段二嫂还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高云霄的脸色。
“怎么会呢。明明是我沾了小三子的光,要不那能有新棉花袄穿呢。”
高云霄将旧棉袄放到炕稍,趁着段二嫂转身的功夫,偷偷往里面塞了块碎银子。
行走在白茫茫的大地上,高云霄只觉得四下里都是一个样,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一路上全靠段二嫂赶车认路,她和黄大力裹着棉被坐在车里,心里感叹,幸亏有段二嫂帮忙,不然他们真的非迷路不可。
紧赶慢赶,他们三人赶到大营的时候,天色还是已经黑透了。
段二嫂熟练的上前跟大营值守的军士打招呼,又报了自家相公的名号,请他代为通传。
“得等一会儿呢,不过找到我家相公,咱今晚就能让他给安排个住处,要不然今晚咱仨就得露宿荒野了。”
段二嫂跟士兵打完招呼,也钻回到马车上,跟高云霄挤在一个被窝里。
高云霄悄悄的靠近她的耳边小声的问,
“大婶子,你不怕人家说闲话吗?毕竟男女有别。”
她的话引得段二嫂哈哈大笑,也凑近她的耳边小声的对她说道。
“我看你进屋那天就发现你是个小丫头了。再说了,你就算是个小崽子又怎么样,你毛都没长全,我还能怕你占我便宜。”
听了段二嫂的话,高云霄一下脸涨的通红。
“你怎么发现的啊?”
“我抗着你的时候,你吓得挤着眼,在那硬装不害怕,我家那几个小子,无论大小,被扛起来的时候都兴奋的支哇乱叫,没一个害怕的。再说了,那个小小子像你那样白净,说话细声细气的。”
段二嫂分析的有理有据,高云霄想,这大概就是粗中有细吧。
段二来的并不慢,几乎是一路狂奔赶了过来。
见到段二嫂,气儿还没喘匀,就立马拉着全身打量了一遍,见她好端端的神色正常,才开口问她,“咋啦?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边问还边往车上的高云霄和黄大力这边瞅。
高云霄和黄大力跳下车,冲着段二拱了拱手。段二嫂才指着他们向自己相公介绍起来。
“我们急着找你,不是想着让你帮忙给安排个住处吗?”
段二嫂的话里有些撒娇的味道。段二无奈的看了自己这傻老娘们一眼,热心肠的毛病啥时候都改不了。
段二将他们带到里大营不远处的一处营房。这里是专门建给探亲军属住的地方。
得知他们还没吃饭,段二又跑去帮他们准备了晚饭。
趁着吃饭的功夫,段二嫂将高云霄此次前来的目的,讲给自家相公听,托他打听一下,贺佑山的骨灰该找谁领。
“你们今晚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去跟司理大人打听一下,打听到了再来告诉你们。”
军中作息都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段二要赶着回去点名,答应了段二嫂的要求就匆匆的离去。
奉英殿是霍家专门为供奉牺牲的西北军将士而建的一座宫殿,它紧挨着点兵的校场。
一大早,段二就赶来通知高云霄和黄大力,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奉英殿找杨司理去领取贺佑山的骨灰和灵位。
奉英殿里三面靠墙,供奉的全是历年来西北军中牺牲的将士。
东西两面墙前的条几上,各供奉了一个大大的牌位,上面写着西北军牺牲将士之灵位。条几后面靠墙订着几排大大的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本本的花名册。
西北军每场战役牺牲的战士,都被认真的记下名字,籍贯,然后装订成册,整齐的摆在这些架子上。每格上面都放着厚厚的一摞花名册。
奉英殿中间的墙壁要比东西两面墙更长,墙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供奉了几层的牌位。高云霄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大概要有不到二百位的牌位。最上面一层供奉的全是霍家历代的忠勇侯,及各位将军。
这些都是牺牲的校尉以上官职的将领。
段二领着高云霄和黄大力走进大殿,向他指了指站在东南方向角落里的两个人,自己随即转身出去了。
角落里的二人背对着他们,从脊背挺直的程度看得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
“我不是说了,像这种人不配待在奉英殿里享受香火,怎么还有人给他上香。”
年轻男子指着一处牌位愤愤的说道。听声音约莫有十五六岁。
“连守卫我大周边境战士的口粮都敢挪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国家、没有律法。要是将士们连饭都吃不上,还怎么上阵杀敌,保卫百姓。砍头都是轻的,竟然还给他置灵位,主帅对他真是太仁慈了。”
高云霄不看牌位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舅舅贺佑山。可这是军中,从段二嫂那里,她知道军中将士对舅舅的行为还是很排斥的。
默默咽下一口气,高云霄刚想上前开口,就听到男子又说,
“下次在看到有人给这个牌位上香,就给我狠狠的打出去,军法处置。”
一旁的中年男子并没有立即回应年轻男子的话,而是有些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男子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杨司理终于开口,他慢条斯理的说了句。
“刚刚来给贺佑山上香的,是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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