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能够感觉到,外面的库卡什还在与君影对峙,他甚至不知道这番对峙只是君影和宇文斌要榨干他最后一分价值有意维持的。
她现在对外面的战斗结果完全没有兴趣,也没有想过去看一看那已经被粉碎的海法上的人们。直到莱万斯卡和克莉丝汀撞进来,与君影进行了那一番对话之后,她依然沉默不语。
对于君影的所作所为,陆凝发现自己竟然并没有多少触动,海法的灭亡,那些认识的人的死去,只是在她心中引起了一些可惜的情绪。她没有莱万斯卡和克莉丝汀那样的愤慨,即使她也为海法的生存付出了很多努力。
而一切到了如今,她仅仅好奇的是,这个时间点,库卡什与景神将迎来如何的落幕。
塔内响起了脚步声,陆凝看到柳德米拉、沈渡和罗莎琳三个人筋疲力尽地走了上来。看到众人之后,三人才长出了一口气,沈渡将怀里那本旧书拿出来,从里面放出了中禅寺姐弟。
“人……救回来了。”沈渡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坐,“差点被那怪物追上。”
“那怪物很快就会死。”柳德米拉喘着粗气,“因为君影是更恐怖的怪物。”
“你们经历了什么?”莱万斯卡问。
“库卡什直接在德洛斯的灵界里面释放了第一类秘术,伏击失败了,谁也没想到这种拼命的东西他居然直接就拿出来用了。”罗莎琳解释道,随即将所有的观察结果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说得跟自己就在现场一样。
等她说完的时候,外面一道红色的流光就直直栽进了塔里,虹光落地后踉跄了几步,才化为伊茉也的样子。
“……但好在事前计划得好,并没有形成伤亡。”罗莎琳总结道。
“咳,咳……”伊茉也咳嗽了几声,吐出了几口黄绿色的液体,这才顺过了气息。她看了看室内的人,莱万斯卡连忙说了一下卓一元和卓清澜目前的情况。
“哈,我们这最弱的一队居然因为各位的帮助保留下来了……”伊茉也苦笑着向众人躬身,“是我这个教官无能了。”
“不是您的错。”沈渡苦笑着摆了摆手,“谁也没想到一个场景最后闹到这个地步,我们……唉!也算是学到了一课。”
“别学。”克莉丝汀闷声说道,“无论如何,毁灭一个世界……呵,那是多少罪孽?”
“我知道她为什么身上有那么浓烈的罪恶了。”柳德米拉说,“想必这不是第一次。”
“但我还是不知道……”克莉丝汀刚想说话,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怀里的瓶子,脸色微微一变,直接冲到了窗户的旁边。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一下震颤。就算在弑神之矛内部,这唯一一处不受那震颤影响的地方,他们也能感受到向外扩散的灭绝。
显然,这个甚至已经超出了克莉丝汀的认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库卡什的躯体,景神的神魂,包括遥远的星体,万事万物仿佛都在扩散的震颤之中被扭曲改变。
“这……这到底是……”
“源点震颤。”
君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回答了克莉丝汀的问题。
“那是什么?”
“等你学到七八级混沌场景科技树的时候,自然会学到。”君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你所谓的兜底,就是这种?”
“是的,我要杀景神,当然是动用能动用的所有手段。”君影从后方的墙上摘下了末日钟表,“如果你学得够多,本来也可以做得到。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才智所能达到的极限便在于此。”
她自已经空白的钟表之中抽出了一根指针,将其开始缓慢回拨。
“刚刚你已经见到了你做不到的事情,而现在,就是你已经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她的回拨中,弑神之矛周围的彩色基础粒子忽然开始发出震荡,被弑神之矛所吸收。所有的中继塔都在将能量输送至中央的高塔之上,那炽烈的光辉在塔顶开始闪烁,由克莉丝汀所研发的武器终于露出了原本的狰狞容貌,这以整座海法作为能量供应,用以射穿神明躯体的武器,如今字面意义上得到了应有的攻击。
“你确实是个天才,在没有任何前置经验的情况下,能针对神明设计出这样一个武器,从材料设计、能量回路、稳定器、发射装置,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瑕疵。”
充能的时间很短,毕竟克莉丝汀设计的时候就尽量保证不给任何反应时间,而这套系统也完美负载了如此短时间的充能,将所有收集来的基础粒子全部转化为了指向虚空深处的能量。
“这就是海法的一切。”君影将末日钟表递出,给到了克莉丝汀面前,“你还可以亲手启动它。”
“有什么用吗?”克莉丝汀说,“我说过,就算是全部能量,也做不到!集中整个海法的能量甚至赶不上宇宙中一颗超新星的爆发!它最多在我特制的魔力引导下刺穿一个小洞!”
“那之后呢?你和陆凝很久之前就建立了联系吧?你没有处于好奇,好好了解一下陆凝的情况吗?”
陆凝听到君影提起自己的名字,缓缓抬起头来。
“怎么能随意窥探别人的隐私……”
“我说过,你给自己设置了太高的道德标准。”君影对陆凝招了招手,让她走过来。她伸手在陆凝头顶拂过,一丝轻微的灵魂波动后,陆凝的周围浮现出了一丝莹莹白光。
“我在使用惜别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君影说道,“陆凝的灵魂在某种意义上被标记了。”
“什么?”陆凝猛地抬起头,而其他人也向她头顶浮现的灵魂波动看了过来。但最后只有莱万斯卡、克莉丝汀、沈渡和伊茉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并不是实际的标记,否则我早就发现了。”克莉丝汀皱起眉头,“只是被记忆的印记。但被别人记忆依然反馈到了陆凝身上,记忆她的人是谁?”
“凡有所感,必被所知,这是你们在这个场景见到的一些文明对这个理论的一些运用。但是对于真正的超越者来说,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由其所知,必有所感。”君影慢悠悠解释道,“这个在你们将来五阶的行动中会很有用,最粗浅的用法,就是以此来看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超越世界的存在盯上了。”
“可这样一来……”
“没关系,别忘了,集散地在背后。”君影看出了克莉丝汀的犹豫,“如果场景没有结束,这个行为当然会给陆凝带来危险,但此时此刻,只要景神被消灭,场景也算是彻底告终,而集散地会立即接手这里的一切。只要你能判断那个超越者还不能越过集散地,就可以这么做。”
“用吧。”陆凝忽然开口对克莉丝汀说道,“它是你的设计,君影负担了它的罪,那么你至少要拿到它的果。”
克莉丝汀咬了咬牙,将那个指针重新按入了钟表的内部。
弑神之矛轻微震动了一下。
很轻,甚至都到不了让人以为地震的程度。那庞大的能量割开了昏暗的宇宙,在精心设计的束流管内化为了一束近乎不可察觉的穿刺波,越过了常规的空间,在一转眼之间就已经达到了宇宙真正的“内外”分界。
一个边缘呈现出绿色的小孔出现在了宇宙之中,它的大小或许只有几个纳米,一些宇宙之外的物质漏了进来,或许有成千上万吨的质量,可是着实不多。紧接着,在宇宙自身的愈合能力下,这个小孔迅速闭合了。
接下来,在片刻的死寂之后,遥远的,被源点震颤所污染的群星忽然开始扭曲,光的规则似乎失效了,所有星星的光辉在众人眼中同时开始移动,它们向更远的地方聚集,但如果用天文设备对光谱观察,便一定能发现所有的星星都在产生红移。
那些星星在遥远的地方排列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君影微微一点头,说道:“宇文斌,能够探查到了吗?”
“探查个鬼,对方根本没有遮掩的。看来没错,陆凝身上确实缠上了一点问题。”宇文斌突然从空气中出现,仿佛早就在那里一样开了口,“是那个发了通缉的家伙。”
“通缉?哦……”
“不过审判岛的通缉关我们什么事?倒是可以看一看,这位名声在外的通缉犯——”
群星的眼睛向弑神之矛看了过来,随即便是整个宇宙都发出了一次震荡,君影立刻启动了弑神之矛内部准备的所有设备,而宇文斌迅速扫过设备上的读数。
“彻底切开之后,零点四秒。”
“到底是什么?”陆凝急切地问。
“神明的躯体被……斩开了。”克莉丝汀看着窗外,喃喃给出了解释,“但到底为什么……”
“你们要学会利用一切,包括疯狂的超越者的执着。看——”
随着君影抬手指向远方的眼睛,整个宇宙顺着眼睛的中轴线被横向切开,外部的虚无之中遍布着混沌不明的物质,景神的身躯对这个宇宙的保护完全失效,只是在开裂的一瞬间,便有大量星球被外部的混沌泯灭,吞噬。
陆凝看到了宇宙之外的一个幻影,那个幻影和她上次与之相见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当幻影之中的十多对复眼往她的方向看过来的时候,陆凝知道自己已经与对方对视了。
“你为何……变成了如此的模样?白天子?”
“你为何毫无改变?”
来自灵魂的审视让陆凝感到有些不适,但白天子如今的形貌更加令她惊讶。至少在她的印象当中,白天子依然还是个人的模样,而如今……
“你依然没有将时间自身上剥离,更没有实力上的提升,反而更加弱小了。”白天子每一个复眼之内无数眼珠都在近距离打量着陆凝,“我已经看到时间的尽头,你的尽头。你的未来……不存在超脱,为何?”
“超脱,变成你这副说话也如同呓语的模样?人类的思维,你还保有多少?白天子?”陆凝反问道,“我不认为这种超脱有什么意义。”
“你选择了凡庸。”白天子那庞大的思绪从陆凝的灵魂中飘过,“如此,你已无价值。”
“陆凝!”
一个声音唤醒了陆凝,她的精神从白天子那庞大的压力中解脱了出来,随即便看到一只鲨鱼状的生物飞艇就在自己的面前。一名侍者已经站在飞艇的入口处,等候着众人登上去。
“我——”
“只要存在时间差,她就不可能越过集散地对游客的保护,你是否看到了她的幻影?”君影在旁边说,“不必在意,她看到你,大概就会放弃了。”
“她变成了一种类似神明的存在。”
“不必称之为神明,只是万千超越者中的一种而已,而且虚空的行走已经重塑了她的形态,如今她超越之时的初心还能保留多少都是个问题。”
“那是她选择的道路。”
陆凝跟着君影,还有其他已经聚集起来的游客们一同登上那艘舰船。那位门口的侍者向君影微微点了点头,君影笑道:“是不是应该通报一下审判岛?”
“自然。”侍者的语气中竟然也带有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暂行代号白天子的灾祸已失去追踪目标特性,危害度评级至少能跨越两级,达到凶或狂的水平。而处理这个的,必然是审判岛。”
“这个宇宙呢?”君影看向外界,在已经被切成两半的景神躯体之内,来自虚空的怪物将一切吞噬,星星、空间、时间,一切都被它们吞入腹腔。那是追随白天子而来的灾祸们,它们以这具古生神的尸体作为养料,再一次壮大着自身。
“大概没救了。那个瓶子,我们会换个合适的地方投放过去。当然,不会成为你的障碍。”侍者说。
“多谢了。”
君影将陆凝一把拎上了舰船,然后自己作为最后一名游客走了进去。
“您需要做一下心理辅导吗?”侍者跟着进来,一边合拢舱门一边问道。
“又治不好,辅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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