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踏进院子,便瞧见自家嫂子正在厨房做饭。
说是厨房,实际上不过是露天灶台,上面弄了些物件挡雨。
“嫂嫂,这是我抓来的野兔,今日宰一只吃,再留一只给长河玩弄。”周平将兔子丢到笼子里道。
“叔叔,往后还是莫上山好些,听人说,山上最近不太平。”林翠莲擦去额头汗水,担忧道。
“不碍事的,寻常野物伤不到我。”周平笑道,随后向着房屋内走去。
尚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周老哥,你觉得我家念秋和二郎怎么样?”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传来。
“念秋那孩子懂事顾家,自然是极好的,我和老婆子都中意的很。但这件事,我也要同我家二郎商量,他要是不中意,那也没办法。”这自然是周大山的声音。
“哎。”那人叹息,却又不死心,“那二郎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们就不晓得了。”
听到这里,周平便一脚迈进屋内,立即引来屋内三人的注意。
黄氏起身上前,用掸子拍去周平身上的灰尘,慈爱说道:“累着了吧,快来歇歇。”
随后便将周平拉到一旁,嘘寒问暖。
“平儿,我们正说你呢。”周大山倚靠在摇椅上,悠哉悠哉。
至于周长河,早在周平归村的那一天,就被他送村里一个老秀才那里启蒙去了。
周平这才将目光投向最后一人,竟是陈伯,顿时有些诧异。
在最初陈伯拜访后,他就对其感觉有些熟悉。后面打听了一番,总算是恍然大悟。
陈伯也是白溪村的乡民,不过周家在村东,而陈家却是在村西,小家小户虽抱团,但相隔这么远,其自然是同西边几家抱团在一块,所以两家并不熟络。
而陈伯却是有个女儿,名为陈念秋,这就是让周平感到熟悉的地方。
在周平尚在村子时,他为了不引怀疑,只能伪装成正常孩童的模样,和一群小孩子混在一起,丝毫不敢表露成熟心智。
那时候就有个小女孩一直跟着他们这些娃娃玩,活泼十足,浑浑像个男娃子。那就是陈伯的女儿,也就是陈念秋。
不过,当时都是喊乳名,再加上十多年过去了,他自然就记得不太清楚。
阿妞。
周平脑海中浮现陈念秋的乳名,不由地笑了出来。
“周……大人。”陈伯站起身来,想要叫声周平,但毕竟关系疏远,而且周平现在毕竟是村正,更是仙师,话到嘴边只能唤一声大人。
“陈伯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哪有那么生分,叫我周平便好。”周平回道。
“听大人的。”
陈伯低下身子,道“老朽今日来,是想代老朽的女儿向大人求亲。”
周平脸色一怔,“陈伯您这是何求,虽说我与念秋儿时相识,但也早已生分,更未再见过。”
“婚姻之事,若非两情相悦,必将鸡毛蒜皮一地,何必强求。”
“先不说我是否愿意,就是你女儿愿意与否都尚未知,就这般为自己女儿做下决定,是不是太过了些。”
“我家念秋自是愿意的。”陈伯垂首低吟,旋即一咬牙,“大人若是嫌弃我家卑贱,给大人做妾也可。”
此言一出,屋内其余三人大惊。
周平皱眉问道:“陈伯,你这是看到我家发达,所以来这卖女求财了吧?”
从他回来起,就一直有人登门求亲。周平自然是知道那些人都是求财来的。但像陈伯这样的不惜卖女儿做妾的,还是头一个。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妻与妾是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关系。
不论是正妻还是平妻,任何人家想要迎娶的话,都是需要上报官府登记在册,更是入其族谱。在家中,妻就是家的主人之一。
但妾就不一样了,其是没有任何人权可言,乃是主人的私有物。在那些大宅里,若是得宠还好说,若是不得宠,即便是下人婢女都敢欺辱。
哪怕是乡下山民,宁愿把女儿嫁给平头百姓,也不愿送去大户人家做妾。
“陈伯还请回吧。”周平喝道,已然是下达了逐客令。
自己要是想,这十里八乡的适龄女子谁不能娶,犯不着和一个为了财富不惜贱卖女儿的家伙结为亲家。
今日陈老伯为财卖女,鬼知道日后会干出什么来,没必要惹得一身骚。
那陈伯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周平那双冷漠的眸子,只能怯怯地往外退。
却在这时,一道倩影冲了进来,挽住陈伯的胳膊低声道:“小二子,非我父求财而来,而是我自愿的。”
其倔强地望着周平,但那微微颤抖的身子,无不表明其心中的害怕。
看着对面那人不说话,陈念秋心中不停打颤。
但她知道,这是她们父女俩为数不多有希望报仇的机会,自然要想尽办法抓住。更别说面前那人还是自己的儿时玩伴,所以她才呼唤周平小时候的名字,就是想唤醒周平心中的旧情,哪怕那可能没有。
周平望着眼前的女子,容貌有几分算不得多好看,柳叶眉,瓜子脸,眉眼间有一股散不去的忧愁,此刻倔强凛然地望着自己。
身上的衣衫陈旧,双手因为常年劳作已然苍白粗糙,皮肤也是淡黄,那是被风雨吹晒的农家女子的模样。
陈念秋也感受到周平的打量,不免有些局促不安,急忙将双手掩到了身后去,头也低了下来。
“大人?”陈念秋见周平一直没有回应,声音颤抖,心中已然绝望,哪怕知道今日之后,自己的名声会坏掉,但她还是决然地再次出声。
周平这才回过神,默默注视着陈念秋道:“凭什么?”
陈念秋不由地低下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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