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听着到时颇为熟悉。
那一主一仆并未注意到沈延川的存在,依旧快步迈着步子往前。
小丫鬟道:“这石滦城什么都好,就是最近这天气太无常了!您这几日每天出门,都是淋得一身湿呢!”
虽然打着伞,可偶尔风急雨骤,也还是很容易打湿裙角鞋袜的。
她小声道:“您的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若是再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那女子笑着摇头:“秋日的天气本就一天一变,何况只是下了几场雨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小丫鬟忍不住道:“就算如此,您在家歇息几日,等天晴了再出来也不迟啊!反正咱们来了这儿,以后多的是时间四处游看呢!”
那女子却没有接她这话,只笑了笑,催促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天晚了路也不好走呢。”
小丫鬟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哎!好!”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泛白的雨雾之中。
沈延川眼眸微眯。
那是……苏佩儿和她那个贴身小丫鬟?
离开京城之后,她们二人竟是来了这里?
“驾!”
突然,街道拐角冲出一人,他御马疾行,所过之处雨水飞溅。
即便是看到前方有人,他似乎也没有半点要降低速度的架势。
沈延川脚下一动,微微测过身去。
那人飞快打马而过,一身凶悍霸道。
沈延川的目光在那匹马的马蹄上凝了一瞬。
那人那马很快离开,沈延川收回视线,继续往城外的方向行去。
这石滦城的确处处透着古怪。
当初韩桐的案子结了不久后,苏佩儿就离开了京城。
那时候他并未在意,只当是苏佩儿要离开这伤心地。
但她偏偏出现在了这。
尤其方才听她和小丫鬟的对话,这一连数日,她每天都会出门。
她初来乍到的,在这里估计也没什么人情关系,为何要日日出去?
她是做什么了?
另外,若是没记错的话,苏佩儿离开京城之前,叶雲风曾经去给她送过汤药。
叶雲风和她之间自然不会有什么,但……
脑海之中闪过一双乌黑清润,噙着淡淡笑意的眼眸。
沈延川眉梢微扬。
……
青州。
叶初棠摸了摸小五的额头,又吩咐叶雲风再煎一天的药即可。
叶雲风对这差事自然无甚意见,只是拿着药包去小厨房的时候,忍不住调侃。
“也就小五病了,能让阿姐如此上心。”
这要换成他,指不定连个药方子阿姐都不会给他开!
叶初棠头也没抬:“你若小上十岁,我也会好好照料你。”
“照料”二字轻飘飘的,却听得叶雲风脊背一凉。
他都不敢想,阿姐亲自“照料”他,会是个什么情形。
胳膊腿儿应该还能保住的吧?
叶雲风咳嗽一声,讪讪笑道:“哪儿能麻烦阿姐?我这身子骨铁打的,从来不要阿姐操心!那我先去给小五煎药了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一溜烟跑了。
正巧叶璟言回来。
“阿姐。”他一身锦白绣竹叶的长衫,眉目疏朗清俊,身形挺拔清瘦,越发如谦谦君子样。
叶初棠抬头:“如何?”
叶璟言轻轻颔首:“马匹已经备好,对外说是咱们来时有匹马伤了腿,打算买来换掉。不过,阿姐打算何时动身?”
“今晚。”
叶璟言微微蹙眉:“这么快?”
“已经有些晚了。”叶初棠理了理小五的头发。
若非是因为担心小五的病,她前日就该走了。
小五仰头,巴巴地望着她,眼睛忽闪忽闪,又似是带着内疚。
——她耽误了阿姐的正事是不是?
叶初棠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
“你病这一场,倒是给了你阿姐正大光明闭门不出的借口。”
如此一来,她便是一连几日不出门,也不会有人怀疑。
小五听了这话,方才放下心来,冲她甜甜一笑。
然而转念想到阿姐今晚就要走了,她又心生不舍,一头扎入叶初棠怀里不肯撒手。
叶璟言知道她对这一趟的行程早有安排,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更改,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点了点头。
“阿姐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叶初棠对他自然是没什么担心的,如今阿言已经十四,叶家有许多事儿,也的确可以名正言顺由他去出面处理。
看着他神情认真的模样,叶初棠倒是忍不住笑了。
“我看担心的是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放宽心。”
这倒也是。
从前在江陵的时候,阿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单独出门一趟。
时间不定,有时只一夜,有时却天。
他和阿风都不知道阿姐是出去做什么去了,但也从不过问。
反正阿姐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只是……要说不担心,却是做不到的。
叶璟言犹豫片刻,还是出声询问:“阿姐这次,几日可归?”
叶初棠想了想:“顺利的话,七八日吧,若是路上耽搁,许是会久一些。不过不会耽误咱们回京。”
叶璟言心里其实也猜了个大概。
从阿姐让他们请假一个月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阿姐另有打算。
他点点头:“那……阿姐一路小心。”
……
是夜。
叶初棠换了身轻便衣裳,一人一马悄无声息出了青州。
此时并未下雨,只是夜风寒凉,叶初棠一手握紧缰绳,双腿夹着马腹,马儿快跑起来。
她只带了银两和干粮,并未再带其他多余的东西,速度比马车要快上太多。
两日不眠不休地赶路后,叶初棠终于看到那座遥遥伫立的城池。
——石滦城。
……
夜深人静。
连舟在房间内等了许久,终于听到窗户被人推开的动静。
他当即起身:“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沈延川摘下斗笠,滴下几点雨水,修长的手指在下颌处轻轻一捻,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便被揭下,露出那张过分冷清的容颜。
连舟忍不住道:“这事儿交给属下去做便是,您何必亲自去呢?”
自从他提过城外那个铁矿,主子便动了查探的心思,甚至让他在这假作是他,而自己竟亲身前往。
沈延川想起今日所见,唇角微挑。
“亲眼见了,才知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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