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我脱口而出。虽然只是在罗辉家里见过罗超几次,但他鲜明的外表,实在令人过目难忘。
罗超一把把我扯到身后,看向工地过来的街角,已能听到他们追来的喊叫声。
“老板,水赶紧捡一下,送给你了!有人问,不要说是我买的!”罗超朝小卖铺老板喊道,边说边迅速拉着我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巷子。
我们穿梭在人群里一路跑,绕过了三四条巷子,直到看到一个大门未关紧的出租屋。我们推门而入,转身就赶紧关上大门,然后躲到角落。
我们还大口地喘着气,我迫不及待地问道:“超哥,这是什么情况啊?”
罗超一手扶着墙,喘着气盯着我,然后背过身去掀起了背心——满背的血痕赫然呈现在我眼前!
我都明白了!眼里瞬间涌出了热泪:“超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罗超缓缓穿上了背心,严肃地说道:“行了,别废话了!你要不是罗辉同学,我真想剁了你。”
我低着头,不敢言语。
“长话短说吧!你别做梦了,我们谁都保不了你!我的迪厅也是陈剑龙罩着的,而且他还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闹出这事后我们两兄弟都被打了一顿。我们还在医院照顾了他半个多月,直到出院。他逼着罗辉供出了你的落脚点,但是罗辉不是出卖你,你也看到了,我们两兄弟都被押着来找你。”
“超哥,那我怎么办?他还会为难你们吗?”听罗超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我的内心降到了冰点。
“我和罗辉应该是没什么事了,该打的也打了,本来我们两兄弟就挺无辜的。倒是你,只要陈剑锋陈剑龙两兄弟在永宁一天,你就别想回去了!他伤情鉴定为重伤二级,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对这没什么概念,摇了摇头。
“这意味着,他即使自己不动手,你都起码要坐好几年牢!更何况,陈剑龙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你都砍断了他一根筋,他会放过你?痴心妄想!”
听到这里,我已彻底绝望、心如死灰了,泪水又不争气地喷涌而出。我再次问道:“超哥,那我怎么办?”我实在不想也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唉…”罗超看着涕泪纵横的我,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老弟,你要清醒,这已经没有任何妥善解决的办法和可能了!现在是陈剑龙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你,警方也应该对你进行网上追逃了。你能选的只有两条路:一,回永宁自首,坐牢,但是,以陈剑锋陈剑龙两兄弟的势力,你别以为这就完了,呵呵!”
说着,罗超取出烟来点上了一根,我接过他递给我的烟,没有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等着他往下说。
“第二呢,就只有逃亡了。你这不是重罪不会被通缉,有很多方面也是逼不得已,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或许人生还有希望。”
我悲伤、绝望到了极点,心里空空荡荡的,罗超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似乎在撞击着我已极其脆弱的内心。
“好了,我得赶紧回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罗超说完猛吸一口烟、扔下还剩挺长的烟头就朝门口走去,忽然又转过身:
“对了,以前的电话都别用了!”说完报了个号码给我,叮嘱我必要时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
他再看了看眼泪汪汪的我,拉过去拥抱了我一下:“老弟,珍重!”接着一个闪身跑出去,消失在人潮中……
我呆立在原地,脑海里像有一台收音机,反复播放着罗超说的每一句话。此刻,我清晰地感到自己被命运遗弃了。
我坐在出租屋的楼梯上,点上了烟。我本不会抽烟,也讨厌抽烟,可连日来一系列的变故,鬼使神差地令我学会了抽烟,也慢慢有了依赖,尤其是迷茫痛苦之时。
罗超说的没错,我只有两条路选,更严格点说,如果我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就只有在外逃亡这一条路了。我大口地吸着烟,尼古丁的麻痹作用使我彻底冷静下来。
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瘫软在楼梯上,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这句话,泪水哗哗地从双眼流出、淌下,流过抽动着、颤抖着的双唇。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结束这感觉被老天玩废的人生,重新投胎算了。以前听到有人自杀的新闻总是会嗤之以鼻、斥责其懦弱,如今想来,真是事非己身不知人间苦难和命途凄惨。
然而一想到我那远隔千里、因我而伤心悲痛、抚育我十几二十年尚未好好报答侍奉的父亲母亲,我又心痛,又不甘,我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力量,冒出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我需要坚强,我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
烟抽完了,我走到大门边警惕地观望了会,感觉安全。我擦干泪痕,走出了这个不知名的出租屋。
我一口气跑过几条巷子,来到大街上的公交站,也不管目的地,拦下一辆公交车就飞身上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速离开这里。
车上路程表显示终点站是宝安汽车站,我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数了数,总共1366,估计坐个车离开了深圳就会饿死。我呆呆地望着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景致缓缓放下紧绷的神经,一边盘算着斌哥那里是绝对不能再回去了,现在举目无亲,下一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大概个把小时后,公交车到了终点站。已接近傍晚,我决定今晚先在汽车站里过夜。
那时的宝安汽车站非常繁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多少人来到深圳追梦的第一站就是那里。
夜色降临,我端着旁边便利店买的方便面好不容易在售票处旁为数不多的长椅中占到了位置。吃完我就坐着发呆,时间像流水缓缓前行,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周围已没什么人了,我走到旁边的公园,给我爸打电话。
我没有跟他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因为不想他担心。我告诉他我决定不回去读书了,形势复杂,我先待在外面,我让他放心,我相信自己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
我爸一个劲地叹气,很少有的流露出哀伤。从小到大都没有听我爸叹过气、这么忧伤过,我心里极度自责,努力想着怎么安慰他一下。于是说道:万里腾飞仍有路,莫愁四海正风尘。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让他心情放宽些,不用太为我担心。
回到长椅上,时间已将近午夜十二点。整个站外候车点只还剩零星几个人,估计也是要在这过夜的。这多少让我有了些安全感。
躺在坚硬的长椅上,我辗转难眠,努力压制着初成流浪者内心的心酸和委屈。我仔细思考着以后该去哪里,离开深圳吗?
我寻思陈剑龙大概率会以为我不敢再待在深圳,肯定会去别的城市。但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更何况深圳那么多个区,外来人口那么多,我隐藏于市井之中也会更容易、更安全,不暴露身份的就业机会也会更多。
想到这里,我决心就待在深圳,划算着明天一定要先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我不想再风餐露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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