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你们在说什么？是吵架了吗？”黎叙言小声地问道，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池临川的脸上看到生气的痕迹，仔细想想，和池临川重逢后，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黑脸。
看到走出来的黎叙言，池临川和博世曼教授说了声抱歉，他伸手摸了摸黎叙言的脸蛋，温柔地说道：“没有，我们没有吵架，你怎么下来了？头不晕了吗？”
黎叙言摇摇头，“早就不晕了，我觉得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池临川点点头，他转过身来，说道：“教授，就说到这里吧，我和他要准备回去了。”
教授的脸上明显浮出一阵失望，“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提案，不要浪费你的才华。”
“什么才华？说起来，阿川，你都没有和我说过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池临川刚要说话，博世曼教授快他一步，说道：“chi的男朋友，身为他的教授，我很开心他能找到另一半，但出于我的私心，我真的很希望chi可以继续回到学校进行科研项目，他的科研项目成果一向很不错，他是因为你才提前回国的，真的希望你可以劝劝他。”
“什么……科研项目？”黎叙言面色有些惨白，他确实不知道池临川隐瞒了他什么，他转头看向身边人，就像从来没有看透过他一样。
“没什么，我已经志不在此了，小言，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你不是一直想去赌场玩玩，如果你的头没有什么大碍，我们今天就可以出发。”池临川显然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顾左言他。
“教授，请你告诉我，是什么科研项目？”黎叙言也不追问，直接问向了旁边的博世曼教授。
教授的表情似乎很自豪，他开口道：“是关于人工智能算法的研究，不知道你是否听过，s的科研成果，ai信息素契合度诊断，这项研究如果能完成，这对全人类都是巨大的福音。如果你愿意让chi回来继续做研究，全世界的人都会感谢你的。”
“池临川，你不是因为学业完成回国的对吗？”黎叙言挤出这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小言，你听我说……”
一直以来，黎叙言都会因为池临川在事业上的成就而自豪，也会因为他的光芒太过耀眼，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颗耀眼的太阳。
也许是抑郁时期他享受了太多池临川给他的爱，让他沉溺在这颗闪耀的星球里无法自拔，但他忘记了，太阳怎么能只照耀一个人了？太阳的光芒每个人都应该享受到。
“谢谢你，教授。”黎叙言对着教授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s。
池临川站在原地，他怒不可遏，这是他在博世曼手下学习以来，第一次对他恶言相向，“老师，我敬重你，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全世界的人太多，我不会因为全世界需要我我就会义无反顾的投身科研，我只想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和我最爱的人度过一生，哪怕这个人生有很多遗憾。不，老师，和他在一起，我永远不会有遗憾。”
博世曼久久没有说话，他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没想到反倒铸成了过错，他思考再三说道：“我对这孩子很抱歉，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池临川没有再继续听，他跑了两步追上黎叙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通过自己的眼睛，黎叙言看到，从来对待形象一丝不苟的池临川，脸上出现了焦急的表情，整齐的背头也因为汗水的打湿，前额落了两缕碎发，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
他的眼眶通红，声音也有点发颤。
然后，黎叙言听到池临川说：“小言，我从来没有后悔，我的世界太小了，只能装下一个你，求求你，不要放弃我。”
“抱歉，池临川。”对上池临川的眼睛，黎叙言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我们分手吧。”
“小言！我不会同意！”池临川抓着肩膀的手陡然发力，他的声音带了些许颤抖，“不需要听别的人的说辞，我就是我，我愿意做什么事业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要和我分手。”
他急迫的想要去亲吻黎叙言的嘴唇，却被黎叙言避开了，黎叙言摇摇头，他问：“你喜欢你的研究吗？还是你真的喜欢经营金洋？你真的为了我放弃了很多东西吗？”
“我……”池临川有些哑口无言，此时此刻，他应该说，他不喜欢做科研，他只喜欢经营酒店的，但是看着黎叙言的眼睛，他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可是这五年，自己确实很爱这项事业，也曾全身心为了这个项目熬了无数个夜晚。
黎叙言笑了一下，“不要骗自己，阿川，我们好聚好散吧。”
说完这句话，黎叙言转过了身子，头也不回。
他坐上了当晚的飞机，连夜回国。
池临川一个人站在米国的公寓里，身旁散落的被子提醒着他，在五个小时以前，黎叙言是还在他的身边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为什么要逃开呢？
点燃手中的烟，池临川猛烈地深吸，强烈的刺激让他不住的咳嗽，也许，一开始，出国就是个错误。
也许一开始，他就应该开始反抗。
啊，还有徐静，如果没有她从中作梗，黎叙言也许不会给自己施加这么大的心理负担。
池临川一夜没睡，手边的烟抽了两个整包，他整个人身体猛地向后坠，重重砸在床上。
被子上还有一点点黎叙言残留的信息素味道，淡淡的桂花香味包裹着他，池临川抱着被子的一角，不知道何时，第一滴泪落下。
很快，被子的一角被浸湿，池临川放声痛哭，他的心脏钻心的疼，呼吸过度，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和爱人相守一生呢？他明明放弃了那么多东西，为什么黎叙言还是要离开他呢？
再坚强的人在清晨里都会哭泣，每个人都有允许自己脆弱的机会。
黎叙言回到公寓里，他不知道再过两天池临川会不会来，但是他好累，他唾弃自己，无论哪条路，他都一直在拖池临川的后腿。
他颓废的躺在家里，连筑巢行为都做不到，这个公寓里没有山茶的味道，池临川在这方面一直克制的很好，很难想象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至少，希望你不要再因为我的束缚，失去你的理想和自由。”黎叙言在床上呢喃道。
窗外天色大亮，他的眼睛却从这一刻，黯淡无光。
这趟米国之行来去匆匆，黎叙言拖着疲惫地身体走进奇遇，两个眼睛下的黑眼圈比熊猫还吓人。
戴航没敢问怎么了，开玩笑，两天之内就从美国回来的人，不可能有什么美好的经历。
两个小孩偷偷凑在一起，戴航小声地说：“梦梦，黎哥这是怎么了，你看他没精神的样子，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倒下了。”
梦梦老神在在，压低了声音道：“以我多年给我闺蜜分析感情问题的经验来看，黎哥肯定是感情有创伤。”
“他和池总能有啥感情创伤？池总那么喜欢他，而且他俩这么有钱，不会是因为买房吵架吧？”
“哎呀，一看你这单身汉什么都不懂，这有钱人最容易在感情上出问题了，你看那个港城的富家女，不也是和那个歌手遗憾了一辈子吗”
戴航挠挠头，他确实什么都不懂，他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盒草莓牛奶，说好了要给黎叙言在奇遇养得白白胖胖的，不能因为他心情不好就食言。
“黎哥，喝点牛奶吧，休息一下。”
黎叙言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沙哑着喉咙说了一声谢谢。
胥子真此时走进办公区，看见工位上的黎叙言很是惊讶，他走过来问道：“你不是去美国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点事耽搁了，对了，老大，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去英吉利有一个分店要开，我能去那个店帮帮忙吗？”
胥子真有些吃惊，这小孩怎么突然申请去英吉利了，虽然那边确实比较缺对奇遇流程熟悉的摄影师，也最好有本部派遣过去的对接人员，但他没有想过黎叙言。
一是黎叙言事业正在上升期，而是黎叙言在国内有自己的恋人，让人两地分居这个事他做不来。
“这事没定呢，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棘手？”
“没什么，我单身了，给自己找个公派换换心情。”
“你和池总分手了？”
“嗯，分手了。”
胥子真不好再问，再问就是跟人家的隐私有关系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点分店的事情，胥子真说自己还没想好，让他再等等，黎叙言点点头，回了工位继续修片。
这一整个上午黎叙言都没有看过一眼手机，他的手机也知趣的没有响过。
中午吃饭的时候，黎叙言破天荒收到了金洋送来的食盒。
他沉默的望着食盒，并不想吃。
既然决定放手，那么最好还是不要联系了，他让助理拿走食盒，助理却显得一脸为难。
“小黎总，别为难我了，池总吩咐了，一定要看着你吃完我才能走。”
黎叙言没再言语，直接将里面的小炒拿出来扔掉了。
助理一脸惊讶，这，这也太浪费了吧。
“吃完了，你走吧，明天别来了，来了我也会扔的。”
助理不敢说话，两个活爹，想要打架别为难我们打工人行不行。
坐上车子，助理给池临川打了个电话，可能是因为米国是深夜，助理其实很忐忑，不知道这个电话能不能通。
不过那边很快接通，助理说道：“老板，小黎总不肯吃啊，把食物都倒了。”
电话那头的池临川沉默了一下，然后哑着嗓子说道：“继续送，每天都要送，他倒了也要送。”
助理吓了一跳，池临川的声音向来清冷矜贵，如今的嗓音却是沙哑难耐，让人几乎分辨不出。
“好的。”
一连三天，助理都准时来奇遇送午饭，每次都是同样的说辞，甚至有一次说这次他要录一个视频，说黎叙言如果不吃饭他就会被扣钱。
饭菜这次依旧进了垃圾桶，但是黎叙言当着他的面给他转了一笔钱，说这笔钱够你扣得。
池临川早已回国，他拖着疲惫地身体走到公寓，但1606清空了他的指纹，他没有密码，进不去。
他颓废的坐在门口，身上早已没有一个高位者应有的高傲气质，他的头发散落着，下巴上的胡茬早已变得过长。
在门口坐到了晚上九点，楼道的电梯发出了‘叮’的一声，黎叙言站在电梯箱里，眼睛望向了他。
他四天没有见到过池临川了，黎叙言以为自己够坚定了，他以为自己绝不会被池临川动摇了，可看到池临川像一条流浪狗一样坐在他家门口，他的心脏猛然一紧。
把人带进门，池临川环视四周，这个家里似乎变样了，门口没有他的拖鞋了，沙发上的抱枕也少了一个，就连厨房的碗筷都变成了一人份。
“小言……”池临川发出两个音节，这两个音节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是他很害怕，似乎这次没有见到黎叙言，以后都不会再见到。
“池临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黎叙言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他的声音没有情绪波动，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们早就应该在五年前结束了，这一年算是我偷来的，你也不要再说放弃了，我不会再和你在一起了。”
“小言，我没有放弃什么，如果失去你，那就是我放弃的最珍贵的东西。”
黎叙言摇了摇头，他说：“爱情只是人类生活里的一道调味剂，这三天我查过你的研究，你的教授说的很对，这个研究成果如果一旦发表成功，对全人类都是一个福音。而且，你知道的，现在我的腺体没办法接受你的信息素。”
“这些我都不在意，小言，我只在意你是否在我身边！”池临川的语气加快，他急切想要反驳他。
“我介意，池临川，我介意。”黎叙言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颗颗射入池临川的心脏。
“我不想当拖你后腿的那个人！你应该有你的抱负！而且如果因为我要让你永远妥协，永远去放弃，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池临川，我们结束了。”
这几个字说得太过决绝，池临川几乎是下意识将手抚上胸膛，那里猛烈地跳动，心脏快要被巨大的悲伤灌满，但是他仍不愿放弃，他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抚上黎叙言的嘴唇。
黎叙言微微侧过头，一滴泪水落下，他没有再说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得力气将人推出公寓。
他们两个背靠着同一扇门，落下同样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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