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将至的消息,让刘备心中萌生起些许担忧,但也是无可奈何。
随着卢植离开朝堂,即便锦衣司一直都在往着北方发展,在洛阳之中布置情报体系,但眼下锦衣司显然还没有直接探听朝堂消息的能力。
对于此番天使来意,也只是知道似乎与李基有关,但具体信息无疑一无所知。
数日后,天使车架抵达了吴县,刘备亦是率领着府衙之中的一众官吏依照礼节焚香相迎,恭听胜意。
这一次手持节杖的小黄门赵良自车架之内走出,一手抬起袖子遮掩着半张脸,目光打量着吴县府衙那显得狭小破落的环境,眼中满是嫌弃鄙夷。
对于赵良那流露于表的眼神,刘备不为所动,更没有因此而怒,反而暗自评价着这个宦官赵良看来并非是精于心计之人。
至于府衙的破落,如今的吴郡倒也不是没有钱财进行大规模修缮,甚至另建一座府衙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可刘备本就是个不喜铺张浪费且贪图享乐之人,更重要的是往往象征郡守颜面的府衙如此破落,本就是李基刻意而为之,以惑世人。
只是破落的府衙,让赵良就连面对刘备的相邀入府衙之内落座都无言地拒绝了过去,仅仅一手挡着半张脸,一手暗自向刘备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刘备见状,脸上有愠色暗生,恨不得当场就改变这等腐败之事,但也知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赵良所代表的乃是天子,不得有半分无礼。
而站在一角的夏侯博,自是知道宦官们的规矩与习惯,直接上前借着袖子的遮挡,递了一包金子给赵良。
赵良暗自掂量了一下金子的重量,原本满是不虞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暗暗地想着。
‘府衙如此破落不堪都没有钱财修缮,反倒是心意还给的颇重,看来吴郡郡守刘备也并非是不懂事之人。’
旋即,赵良方才请出了天子诏书,迎着一众以刘备为首的官吏宣读了起来。
“中平四年,朕闻幽州有乌桓作乱,其心甚忧,悯我民众将遭胡人劫掠,幸有陇西人士,吴郡郡丞李基率大军积极抵御,守我汉土,护我汉民,助幽州牧大破乌桓,赫赫功劳,皆以在目,朕念其德行兼备,勇谋俱全,有国士之姿……”
听到这里之时,诸多在场之人的表情纷纷有所变化。
此前,李基的“国士”之名出自于刘虞的赞誉,渐渐名扬大江南北,但即便刘虞的声望再高,这终究仅仅只是出自个人之口,当世不承认李基此名号者亦多也。
然而,天子刘宏却是在诏书之中写了此句,这无异于等同来自于天子与朝廷的认可。
自此,在大汉之中“国士”之名可指一种赞誉,更可指李基此人。
刘备、糜竺、简雍等与李基私交甚密之人,脸上均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喜色,惟独是位列末席的郭嘉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太过了……’
‘即便于大汉风雨飘摇,人心浮动之际,幽州大胜乃是当今天子所急需的一场胜利,但大汉对外从来不乏胜果,诏书之中如此直白夸耀者,却是少之又少。’
‘捧杀乎?亦或是……’
郭嘉心中念头急转,几乎是转瞬之间便有了几分猜测。
而赵良的声音略微一顿后,方才接着说道。
“故,为嘉功臣,晋李基为辽东郡守,赐爵昭亭侯,食邑二百户,布告天下,咸使知之。”
(ps:原轨迹中,中平六年公孙度才被推荐为辽东郡守,且当时被罢免在家的公孙度还是通过同乡徐荣走了董卓的关系,一跃直接成为郡守的。)
此言一出,原本脸上流露出几分欣喜之色的刘备,脸色当即一变。
其余官吏的神色,亦是各有不同。
不过,赵良自是没有注意刘备的神色变化,而是目光扫视着刘备的身后一众官吏,掐着声调地高声道。
“昭亭侯可已从幽州返回吴郡?还不速速上前接诏。”
纵是以着刘备的城府,此刻脸上的笑容也是多了几分皮笑肉不笑之感,上前答道。
“昭亭侯尙未返回吴郡,未在此地。”
“不在?”
赵良闻言,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道。“那暂且就由刘府君代下属接诏吧。”
这一次,刘备停顿了好一阵,方才双手接过了诏书。
而后,并不打算在这等湿热偏远的吴会之地久留的赵良,也不打算赴刘备所设的宴,即将准备离去之时,倒是想起了什么,转身道。
“刘府君,待张常侍特让我转告昭亭侯一句,让昭亭侯早日前往辽东上任,可勿要拖延推脱圣意,犯那欺君之罪。”
刘备闻言,目光定定地看着赵良,然后又看了看他手中节杖,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下,恭送着赵良的离去。
随后,沉着脸的刘备挥手让一众官吏各自散去之余,自己则是快步地往着侧厅走去,且进入侧厅之后直接让夏侯博关上大门。
大门关上的下一刻,刘备猛地拔剑朝着面前桌案斩去,直接将整个桌案都砍成两截。
“阉狗,安敢如此欺我?”
旋即,尤不解恨的刘备还一脚将砍成两截的桌案都直接踢翻。
看着刘备这未曾出现的怒火,依然不明所以的夏侯博楞在当场,完全不明白刘备的怒从何来。
直至刘备仿佛将那桌案当成阉狗那样连砍数十剑,整个人有些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狠狠地将手中汉剑往地上一砸,夏侯博方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
“主公,天子诏书里给子坤先生的加官进爵莫非有什么大问题?”
心中苦闷之极的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后,方才开口道。
“季常有所不知,辽东位于幽州东侧乃是苦寒之地,周边又有扶余、高句丽、乌桓等盘踞,看似晋升,实与流放何异?”
“此必乃阉狗向陛下进了谗言,一方面高高捧起子坤,一方面又以声望逼迫子坤前往辽东郡任职,可谓之狠毒。”
听到这里,纵使是夏侯博也渐渐听懂了其中的险恶用意。
由于大汉多有以辞官自证高洁之风,因此大汉名士被推举为官又拒受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然而,如今李基方才协助幽州大破乌桓,被世人朝廷以及世人认可为“国士”,更是承蒙朝廷赐了“昭亭侯”的爵位。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基却是因辽东乃是苦寒偏远之地,拒不前往上任,无疑于让李基沦为一个徒有虚名之辈。
甚至在将李基捧得如此之高的情况下,李基又是否还能如现在那样继续呆在吴郡?
无论是被朝廷所封的官职还是爵位,李基可都毫不逊于刘备。
“悯子坤乃是治国救世之才,为护汉土,亲率步卒冒雨奇袭乌桓大营,方才为大汉取得一胜。”
“陛下不思重用这等贤才,以图挽大汉于将倾,反而听信宦官之言,将之远放苦寒偏僻之地,此乃何故也?”
“陛下,你糊涂啊!陛下!!!”
刘备一阵痛哭流涕,心中更是感到无比的悲切。
此前,刘备根据李基对未来的局势断言,继而萌生做了大量准备在必要时刻效仿光武帝再造大汉不假。
可并不代表刘备就对当今天子与朝廷没有抱有一丝丝期望,希望当今天子奋发图强,内除奸恶,外荡四方,教大汉再现海晏河清。
为此,刘备多次暗暗地瞒着李基向朝廷与天子上书了大量的良言,甚至做好了当今天子幡然醒悟,开始重用贤才,然后如何劝说李基与自己一并入朝为官的腹稿。
然而,这一刻,刘备所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心凉。
‘天子昏庸无道……’
‘当今朝廷衮衮诸公,亦无一心怀大汉的忠贤良臣,难怪子坤会断言大汉将倾在即,需早做准备。’
泪水沾湿刘备大半的衣襟,所悲切着不仅是李基所遭的对待,更是那横压四方的大汉如今遭昏君奸臣所害,已将是病入膏肓的地步。
看着刘备那一副悲切之极的模样,不知如何劝说的夏侯博只能默默地陪伴于一侧,任由刘备自行发泄着内心的悲呛。
不过心中悲呛之余,刘备更是在思索着如何阻止这一切。
子坤若是去了辽东,大汉几近于痛失一救世之才;
可子坤若是推脱不去辽东,于子坤的声望打击将会是异常严重,甚至以阉狗对子坤的厌恶程度,很可能会以此大做文章进行治罪都很有可能。
“不行,备当急书呈于陛下面前,言明此事利弊,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备豁然起身,忍不住沉声地道了一句。
尽管刘备知晓让天子收回或更改圣意的可能性极低,但刘备断然不能让子坤独自承受。
而就在此时,侧厅大门被轻扣了三声。
“咚咚咚!”
“谁?”夏侯博当即沉声问道。
“颍川郭奉孝,主公可是在侧厅之内?”
郭嘉那似是自带几分轻佻散漫的声音传了进来。
刘备闻言,眉头一皱,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后,示意夏侯博打开门让郭嘉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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