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圣手僵立当场,震惊地望向葛老,不可置信地喃道:“师父?!”
人群中霎时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
“原来是大将军夫人!我道面生呢。”
“大将军夫人要看病?听说大将军纳妾,先有了孩子,是为了求子吧?”
“大将军夫人要请罗圣手回去看病,是大将军病了?”
“要不是大将军生病,谁用得着夫人亲自来请?”
离得太近,聋子也能听见这些流言蜚语。我尴尬地站在原地,犹豫是否该解释一二,可要怎么解释呢。吴姨娘的病情要瞒着,我将人请回去,总不能胡诌老夫人病了。那我还能托谁的名义?这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都住口!”灵卉见势不对,当即喝止,“夫人在此,谁敢放肆!”
连枝含着糖块,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也叉腰挡在众人视线前,“谁敢!”
有她们在,我这才稍稍定神,收拾思绪,向罗圣手见礼,“罗圣手莫要误会,妾身此番登门,是想请您过府……”
“哎呀,你们两个别麻烦了,要走快走,路上再说。”葛老不耐烦地挥手,又对罗圣手嘱咐道,“她答应我每年送酒来!你听她的就是!”
“师父,你……”罗圣手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看我一眼,嗫嚅着说道,“这恐怕不太合适……”
“不是那样。”我听出他话里的顾虑,赶忙解释,“只是这一次。”
“烦死了烦死了,这太阳好晒,晒得老夫头晕眼花,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可进去了,我这把老骨头难道还要跟着你们去受罪?”葛老头疼般揉了揉眉心,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我颇感无奈,左右为难。难道就这样将人带走。
“罗圣手不能走!我们还拿着牌子呢,罗圣手走了谁给我们看病?”队伍里有人反应过来,不满地嚷嚷道,“等了一上午,难道就这么走了吗?”
“就是!大将军夫人怎么了,大将军夫人就不用排队了吗?回春堂的规矩是排队看病,这是要自砸招牌?以后谁还信你们!”
葛老一脚踏进回春堂,听了这话,转身向着队伍骂道:“你们爱信不信!”
见葛老发怒,小厮忙上前吆喝:“刚才是谁在喊?不想看将牌子给我!”
罗圣手都出来了,堂内的学徒听见动静,也在门口伸长了脖子,“谁敢骂我师公!”
“滚!”葛老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向那学徒踹了过去,“我用你多嘴!”
“大将军夫人,您不能将罗圣手带走啊,我相公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求夫人开恩……”队伍中不乏有陪同看病的妇人,苦苦哀求。
罗圣手不敢违抗师命,夹在师父与病患之间,进退维谷。一双眼睛隐含不耐与愠怒,死死地盯着我。好像是我要强买强卖。
我是来请他,却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面对一声又一声的哀求责难,我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各位切莫担心。妾身今日来得唐突,并未想造成这许多麻烦。既然回春堂有规矩在先,文君自然不敢例外。不如这样,待圣手看完今日领过牌子的病人再随我回府,如何?”
“好。”罗圣手原本紧绷的面色缓和几分。
“你这小女子!叫你带走,怎的还给我留下了!”葛老却不同意,硬是将罗圣手推出回春堂,“他在案前熬了几天几夜,再不叫他出去透气,你们是要他的命??”
葛老故意提高了嗓门,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你们要砸就砸!这破医馆,老夫还不想要呢!晦气得很,又不让我出去!连口酒都没的喝!今日不看了!都散了吧!”
排队的哪还敢吱声,罗圣手也没了脾气,无精打采地跟着我。我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葛老这一出,原是心疼自家徒弟。
众人都将目光看向我,羡慕嫉妒怨恨憎恶。令我如芒在背。
今日我若真敢这样将人带走,往后恐怕都要劣迹斑斑受人唾弃。
我环视四周,深叹一口气,提起裙裾向回春堂走去。
堵在门口的小厮、学徒见状一哄而散让开道路。准备离开的病人也停下了脚步。
“老先生莫要生气,还请借一步说话?”我壮着胆子向葛老说道。
葛老狐疑地看着我,僵持了一会儿,才随我走进堂内。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我缓缓走下阶梯,回春堂内复又开始叫号。
“这是?”罗圣手原本垂着头,忽然提神,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以目光回以肯定,罗圣手克制不住仍要去门口张望。
“滚!”堂内传来葛老中气十足的咆哮,还有蘸饱墨汁飞来的毛笔。
“快走!”罗圣手躲过溅起的墨汁,如释重负,“夫人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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