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山携着高御医进门时,我已给祺哥儿喂过了四逆汤。
想给清醒的孩子喂药并不容易,刚刚大哭过一场,祺哥儿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襟,又亲又怕地缩在我怀里,“孔、曹、严、华、金、魏、陶、姜……”
我一边轻抚他的背脊哄着他说话,一边将脸贴在他的额头上,生怕他体温再有变化。
四目相接,盛青山微微一愣,神情复杂。
“高御医来了!”蓝凤秋的声音从远至近,带着急切。显然高御医来了,我不让任何人进门的话就不作数了,“快让高御医看看啊!”
门扉洞开,一众人带着屋外的寒气呜呜泱泱涌入房中。
我抬起头,目光落在一身黑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缓缓道:“高御医,请您看看吧。”
高御医向我一揖,目光快速扫视裹在云被里的祺哥儿。见孩子面色缓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望闻问切,这脉还是要号的。
我示意孙嬷嬷上前,将祺哥儿放到床上。
没想到祺哥儿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襟不肯松开,眼中再次泛起了泪光,“我不要他,不要他……”
“祺哥儿?!”蓝凤秋诧异地看着她的儿子,“这是给你诊病的高御医,他能让你快点好起来,比她有用,你快放手。”说话间,孙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将祺哥儿的小手从我的衣襟上解开,可祺哥儿越抓越紧,像是粘在我身上一般。
蓝凤秋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挤到人前,一把揪住祺哥儿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快松开,让高御医看看。”
“妈妈……”祺哥儿这才看清了蓝凤秋的脸庞,扁着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
蓝凤秋再有什么火,此时也发不出了,作势就要将他从我怀中抱走。
然而祺哥儿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拽了两下,才被蓝凤秋掰开手指,仍不时回头望向我。
毕竟有外男,拉拉扯扯,我衣襟有些凌乱,一手护在胸前。
盛青山似有所感,及时阻隔了旁人的视线。
我趁机离开床脚,转身走到一边。
不期然与盛青月打了个照面。
她怔了一瞬,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我视若无睹,寻了个无人关注的角落,仔细捋过衣襟的褶皱,将它们一一抚平。
高御医是宫里的老御医,德高望重,不知诊过多少皇子公主。
他一搭上祺哥儿的手腕,整个房间仿佛都静默了下来。
“姜姑娘?”高御医忽然叫我,声音沉稳而有力。
“在。”我应声走到人前,有些忐忑。
“大将军在路上与我说了一些症状,已然十分危急,你用了什么法子将这孩子稳住?”高御医神色凝重,一时看不出态度。
我深吸一口气,将祺哥儿的脉象、症状一一告知,又详细描述了自己施救的过程。当然也提到了自己的观察,是综合判断下得出的诊断。
高御医听罢,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姜姑娘诊断得极是!”他赞赏地看了我一眼,话语中满是肯定,“听闻你是葛清的关门弟子?你说的那行针之法,可是他传你的绝学?”
他居然知道我师父。我欣喜地应道:“是,是家师的绝学。”
“幸得姜姑娘及时施救,令郎算是保住了性命。但病情尚不稳定,需得按照姑娘方才说的,莫要再自作主张才好;再按老夫的药方调理,小心伺候,不出半月,便可痊愈了。”
话音落下,我终于松下这口气,感激地向高御医一拜,“多谢高御医指点。既已无事,晚辈就先告辞。后续事宜就仰仗高御医了。”
高御医摆摆手,笑呵呵地说:“姜姑娘谦虚了。早知你这样的高人在侧,老夫此行倒显得多余。你师父那样桀骜不驯的人,竟能慧眼识珠,教出你这样医术精湛又谦逊有礼的徒弟,也算是为医道贡献了些力量。你今日能临危不乱、独当一面,实属难得。改日有空,老夫定当登门向你讨教。”
我连忙福身行礼,“高御医谬赞了,晚辈才疏学浅,承蒙抬爱,实感惶恐。若真有机会得您指点,晚辈定当洗耳恭听,以求精进。不负师父教诲,也不负高御医的期望。”
一番寒暄。高御医约我后日在回春堂论道。我深知,这不仅是对我医术的认可,更是对师父独家绝学的肯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自豪。
无视盛家人复杂的目光,我满意离去。
今日收获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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