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眠将脸藏进奶娘的裙摆里,我知她是因为盛青山还在的缘故,努力克制着情绪,并没有急着要她转过来,而是轻抚她的脑袋,轻声解释:“娘亲知道雨眠见过吕伯伯的伤,心疼吕伯伯。娘亲也知道雨眠喜欢吕伯伯,吕伯伯会讲故事,有漂亮的花,还送你可爱的小兔子……”一声叹息不经意溢出口齿,几不可闻,我打起精神,继续说道,“可是,雨眠不能因为吕伯伯好,就要把吕伯伯留在我们家。”
话音徐徐落下,屋中悄然静了,自身后投来探寻的目光。
雨眠微微扭脸,眼中泪光点点,声如蚊呐,“…娘亲答应的。”话未说完,雨眠又将脸埋回去,似是真的伤了心,小小身躯轻轻抖动。
我心下懊悔,不该因她是个孩子,胡乱答应。连忙道歉,“娘亲错了,是娘亲没有与你解释清楚。雨眠喜欢吕伯伯,可以与他亲近。但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雨眠喜欢吕伯伯,还有很多人喜欢他需要他;而且吕伯伯很忙,他有他的事情要做,他也有他喜欢的人。雨眠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欢就将吕伯伯留下占为己有,不让他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去找他喜欢的人。吕伯伯会不开心的。”
我说得很慢,这样的道理,对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晦涩。
但大人总是能听懂的。
察觉身后的目光缓缓挪开,我心中轻了一轻,但也只是群山一角。
雨眠终于转过身来,小鸟归巢一般扑入我怀中,脸上是未干涸的泪痕,“可是…”
我将她搂紧,轻抚她的背脊,“嗯?”面对这张与我幼时别无二致的小脸,我常常也觉得不可思议。娇娇软软的一团缩在怀里,越发想要呵护疼爱,生怕她受委屈。
“留一会儿也不可以吗?”雨眠吸了吸鼻子,小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声音细微,“为何义父可以留下,吕伯伯不可以?”
我怔了怔,没想到会被自己的女儿控诉不公。
许是我沉默太久,雨眠更加委屈,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喜欢就可以吗?”显然她感受到的不公,并不只是我想到的那么简单。
我心下一凛,急忙张口:“不是这样的。”
雨眠不是一个会胡搅蛮缠的孩子,她比云洲心思细腻,更加乖巧懂事。大多数时候,她就像云洲的影子。但我知道,这不是天生。这是她暗暗观察得来的结果。即便我努力端平这一碗水,人多口杂,于生活方方面面难免会有遗漏。
“不是因为云洲喜欢才让义父留下用饭。”我将她搂得更紧,柔声哄道:“是因为娘亲与义父还有话要说,才会让义父留下的。”
雨眠似懂非懂,吸了吸鼻子,搂紧了我的脖子,“娘亲喜欢的才能留下吗?”
“……不是喜欢,是有话要说。”我为自己辩解,但雨眠似乎并没有听进去,额前的碎发蹭得我有些痒。两腿有些酸麻,我尝试将她抱起,但胸口的伤牵动肩膀无法用力。
正要放弃,欣长的人影自身后笼罩过来,手掌轻轻覆盖我的手背,我几乎没有用力,便被他一同抱起。
后背抵上他结实的胸膛,我脸颊微热。感受到他周身的温度,更是浑身僵硬。但又怕摔了雨眠,一动也不敢动。
房中伺候奶娘与丫鬟们见状,皆默契地低垂眼帘,假装未见。
直到身后传来云洲的偷笑声,他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温和而坚定:“你身上有伤,用不得力,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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