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滂沱,将回春堂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绫华收了伞往堂中躲,见吕伯渊在门前犹豫不进,疑惑地看向守门的小厮,两只眼睛在大人们之间来回穿梭游弋,最终落在我身上,“夫人……”
我微微颔首,示意她过来。
绫华如今已有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我将她接来与云洲和雨眠作伴,但云洲和雨眠年纪还小,尚未请先生来教,只得将她先送去学堂。说起那学堂,开在郊外,专为一些穷苦人家孩子授课,也是吕伯渊的一项功绩。平时路远,我特准绫华宿在庄子里,与爹娘一起。每逢休沐,才来回春堂做事。耳目濡染,已明白些规矩。
她扭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吕伯渊一眼,但仍将伞放好,拂去身上的雨水,行至我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夫人,我回来了。”
这雨又大又急,将她裤腿湿了大半。
我细细打量她,见她发梢挂着晶莹的雨珠,轻轻抬手,拭去她额上残留的雨水,柔声道:“去换身干爽衣裳,再去找他们。”
绫华乖巧应是,侧身走进院内。
我躲不下去,只得缓步来到堂前,望着吕伯渊道:“回春堂,不信者不治。”
吕伯渊注视着我,眼波流转,语气温柔:“我何时没有信你?”
我瞪着他,冷声道:“不遵医嘱,便是不信。”
众目睽睽,吕伯渊旁若无人般,张口就来:“都听你的。”
我皱眉,“昨日顾大夫已为你诊治过了,叫你休养。”
吕伯渊大言不惭:“只听你的。”
话已至此,我总不能在人前与他计较萱乐之事。
风起,雨点沾湿了衣衫。
“文君,这雨冰凉。”盛青山一身宝蓝锦袍,被雨淋湿一片,语气自然而然,带着几分求饶讨好,“放我进去吧,我饿了……”
众人闻言,皆尴尬地撇过脸。
谁能想到堂堂大将军在门前罚站不说,还能说出这么厚脸皮的话来。
堂中有等待诊治以及避雨还未离开的病患,我怕他们再说下去,明日茶楼里又要添新的话本。只得让开门前,默许他们进来。
盛青山跨过门槛,径直就往后院走。
吕伯渊却没有放任河石跟上。主仆二人水淋淋地候在堂中,颇有些凄凉。
我心知他在等我发话,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自顾自回到院中,盛青山已在房里擦拭,不时传来云洲雨眠的笑声。
“绫华。”我轻唤了一声。
绫华很快从房中跑出来,“夫人叫我?”
我有意压低了声音,吩咐道,“去拿些东西给吕大人擦一擦。切记以后莫要再叫夫子,要叫大人。”那毕竟是他从前做管事时的称呼,人多口杂,叫人听见难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言罢,我转身去厨房嘱咐何嬷嬷备饭。
不一会儿,绫华急急跑进厨房,努力想要镇定却仍手足无措地说道:“夫人,顾大夫让您去前堂。”
我心下一紧,连忙往前堂去。
只见吕伯渊裤脚卷起,露出伤腿。原本应该轻减的伤处,不但没有平复,竟还微微泛红肿胀,脚踝处更是肿胀得明显,看似已有淤血凝结。
心脏陡然下沉,昨日顾明彰与我说时,我大致有所了解,却没想恶化成这样。
“姑娘……”顾明彰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这腿,用药怕是等不及。”
我狠狠瞪了吕伯渊一眼,语气严厉,“分明见好了,怎会如此?”
“没有骗你。”吕伯渊轻轻一笑,似是因为证明了自己感到释然,不经意间亦流露出不为人知的脆弱,“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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