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嬷嬷去门外求见萧景宸。
如今的长皇子齐王殿下,岂是想见就能见着的。
她不得不亮出齐字令牌,才让门口的守卫勉强答应通报。
我躺不下去,重新穿戴,等着他来。
直到暮色四合,萧景宸才风尘仆仆地跨进房中。
挺拔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高大。
“阿瑶?你怎的起来了?”他诧异地望着起身的我,语气焦急而担忧,边说边快步来到我身边,“等很久了吗?这天乍暖还寒,地上还有寒气,坐久了以后要腰疼、腿疼的。”
语毕,他凌冽的目光扫过房中伺候的下人,声音森寒,仿佛利刃划过她们的脖颈,“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脖子上的若不是脑袋,不如砍了?”
覃嬷嬷与两个婢女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殿下息怒……”
“不怪她们。”我连忙解释,声音虽弱,却异常坚定,“与她们无关,是我要起来。”
萧景宸似是预感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心虚;面对我,语气温柔得像是冬日暖阳,“好好的,为何要起?可是这房中太闷了?明日我给你带些解闷的书来可好?”
我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他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却是愈加温柔,几近讨好,“阿瑶,莫要任性,我扶你回去躺着,好不好?你此时需得好生将养上一个月,才能恢复。葛老说,养得好,便是从前留下的病根也能去了。养不好,雪上加霜,往后都要吃苦。”
我凝视着他,将他细细端详,看穿他一身的疲惫,眼中充血的红丝,亦看穿他刻意维持的镇定,将目光定格在他似蹙非蹙的眉心,语气缓慢而冷静,“即便养好了,也是要押去刑场砍头的,何必浪费功夫。”
他眼底陡然升起惊涛骇浪,像是平静的海面,忽然狂风骤雨,声音低沉而急切,“你说什么?”
明明做着吃惊的模样,他肚子里揣着答案,将所有的责备与威压瞬间都倾斜在下人们身上。
吓得她们双膝一软,身体紧紧地贴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恕罪,奴婢们拦不住。”
“何必吓唬她们呢?”我等了一个白天,浑身酸痛,硬撑着挺直脊背,看着他坚毅紧绷的侧脸,缓缓道,“她们有什么错,难道你以为,凭她们能瞒住我十天半个月,还是一个月?到那时,我就能面对了吗?那时,会不会有更多的噩耗?还是要直接将我押去呢?倒不如现在,知道了好。还能有些准备。”
“阿瑶!”萧景宸急忙打断我,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你莫要胡思乱想,不会的!”
他几次想要靠得更近,却又克制住脚步,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最终,俯视着地面上的人,咬牙道,“要你们何用!都滚出去!”
“是。”两个婢女如获大赦,爬起来就往外跑。
覃嬷嬷一边起身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我。
直到对上我的目光,得到我的首肯,才缓缓退了出去。
待她们的背影消失于门外,萧景宸才靠近我,握着我的手道:“你莫要听他们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
他的掌心温热,而我已然如坠冰窟。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莫要再安慰我了,既到了如此地步,我心里有数。”我深吸一口气,拿出写给盛青山的信,郑重地放在茶几上,“烦请替我将这封信交给盛青山。我曾与你说过,梦见你陨落,他心知我想要你活着,才毅然替你出征。这虽不是我的本意,但我仍愧对于他。只要他能平安归来,即便倾尽所有,我也在所不惜。他远在边疆,若听闻此事,必会分心。此次出征九死一生,他万不能有事。你需得多多帮他才好。他若凯旋归来,你们务必互相扶持,好好活下去。”
萧景宸眼底划过一抹诧异,转瞬即逝,很快便被痛色覆盖,“阿瑶,你莫要说这些,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像是要捏碎一般,又像是要将我扯进怀中。
我摇了摇头,面露绝望:“我与伯渊,已是笼中鸟、网中鱼,你比我更清楚,太子的用意。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能护我一时,又岂能护住我一世?你能护住我,那吕伯渊呢?我与他同生同死,必死无疑。
既是定局,莫要再费心思,不如顺其自然,安分守己。往后定要多加防范,莫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只求你,将孩子们带走。他们终究只是想要杀我,阻止枭记罢了。孩子是无辜的,他们跟着我已受了太多委屈。从前我不肯将他们交出去,是因为,你虽是皇子,可你的苦我感同身受,我不愿他们像你一样。可若要活下去,将他们托付给你,我……”
我眼中盈满泪水,情不自禁扑簌簌滚落,声音几度哽咽说不出话来,“我…放心。星砚虽不是你的骨肉,且看在我的面上,护他周全。吕伯渊无有家人,星砚是他唯一的血脉。未来交给师父、师兄、连枝、仙玉,任何一个,都可以。他一生下,便没有了爹娘,我在信中已托付盛青山认他做义子,想必能给他一些庇护。他与云洲、雨眠血脉相连,未来,要叫他们相亲相爱。只要他们、你们都好好的。我…便可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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