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没有入城,只是沿着沛县的高城边缘行进了一段。
横穿一座大城自然是最快的方式,但也是曹安最烦的方式,最近有些囊中羞涩,有点后悔当时在王庄没有拿点‘玑戎的遗泽’了。
“好美的地方,也不知道此地是否有了主人。”
沛县东南有泽,绵延千里,其水性寒,乃不食之地。
“小寒泽!”
狗子看着面前的景象,也感觉有些震撼,早前就有说了,整个王朝越往北,地势越平,在这小寒泽中更是如此,一眼望去,整个小寒泽几乎没有什么阻断视线的山丘之物,呈现出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形。
茂盛的芦苇荡一层有一层,一撮有一撮,灰白色的穗子连成一片海,随风而动,远远看去几如浪涛,而那星星点点缀在其间的水泊,就像是天人打碎了的镜子,坠落地上,泛着淡淡冷光。
美则美矣,其中的凶险却是丝毫不亚于一座妖兽横行的山脉。
哪怕是对于武夫来说,也是如此,除了恶瘴外,还有那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的噬人沼泽,以及隐藏在水域里的妖兽。
曹安俯下身子,手指插入水中,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
“温度果然比正常的水域要低很多,难怪被称之为不食之地,就是不知道这寒性是从何而来的。”
“但这寒意并不扩散开来,只要不接触水源,小妖站在这里,却并没有感觉到冷。”老狗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一身黄白相衬的毛发,也如那芦苇荡一样。
曹安眼前一亮,点点头,“对,不扩散,就是这小寒泽寒意的特性,这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单纯的温度,而更像是一种气息的流转,或者说,与真气相近。”
想到这里,曹安想到了自己的【明玉功】,明玉功得了玉气,一举突破到第八层,可距离第九层还差了点东西,眼下,老狗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他一样,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随之冒了出来。
是了,寒性!
自己的明玉功差了一种属性,玉气其实并没有这种属性,但明玉功高深处的记载分明是有可怕寒意的。
“难怪心血来潮会到了此处,天赐机缘,走,狗子,入小寒泽。”
“啊?主人,要进去吗?”
“对,这边缘的寒性还不足以支撑明玉功突破,到了这里,这寒性已经散得太开了,往里面走走看看。”
“嘿,后生,那是小寒泽,别乱进。”曹安正要动身,才踏进了一只脚,就听到后方传来了声音。
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肩挑柴薪的老人正从身后走来,看那样子,是刚从边上的林子里出来的,正往家里赶。
见曹安站在原地,没有后退的意思,老汉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来到近前,扔下柴薪,有些责备道:“你们这些后生,什么地方都敢乱闯,那里头是小寒泽,到处都是吃人的泥坑,你别看这一眼看去平平堂堂,什么都没有,但下面的泥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
“一脚下去,整个人就陷进去了,神仙难救。”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说服力还不够强,“我那儿子就是被泥坑吞掉的。”
曹安面色一肃,“多谢老丈提醒。”
老汉摇了摇头,“莫谢我,不要进去就好,看你穿着就知道,定是练过的,但这些年死在里面的练过的人也不少,还都是你们这样的这些练过的,最不听劝。”
小寒泽曹安是一定要进的,不可能因为老汉的一句话,就真的不进,不过眼下,看他那架势,自己可能还真的不好当着他的面进去。
“我不进,就随处看看。”
“天都快黑了,有什么好看的,听劝,爹娘养大个娃不容易,回去吧。”
“好,听劝,我听您的。”
说着,曹安收回了脚步,往回走了几步,“老人家,您就住在附近吗?”
“差的不远,每年看到的,跟你一样的不少,有些人听劝,大多数都不听劝,说自己是江湖中什么手,什么刀的,遇到两个蛮横的,还会动手。”
“那您还劝?”
老汉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还缺了两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我娃就是死在里头的,十多年前有一晚上给我托了梦,说他在下面喘不过气来,我去庙里找了大师,大师说让我劝够一百个,给我娃积德,他就能在下面转世轮回,不用受苦了。”
“那您劝了多少?”
“记不得嘞,也不好记,有些人你劝了,他听着,你一走,他转身就进了,咋算嘛,是劝了还是没劝?做不得数的,这些年来,八十来个怕是也有的,就多活几年,能在活着的时候,劝够一百个,也就心满意足了。”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那老人家您是在做大善事啊。”
老头摆摆手,“什么善不善的,往里面钻的,哪个不是别人家的娃儿,可能他们自己下面也还有娃,这样一想,能劝几个劝几个。”
他细细端详着曹安,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娃儿要是没死,那我孙子都该跟你差不多年纪了,有住的地方没?天要黑了,不如先到家里歇歇脚。”
“不了,老丈,江湖险恶,以后劝人就在边上提醒一下就好,也不要随便带人到家里,危险!”
老汉嫌弃的看了曹安一眼,“你当老汉我傻吗?是看你小子不像坏人,才约你的,不去就算了,我走了,别进了啊。”
“一起走吧,咱们可能还能顺路一段。”
“嘿,你这大狗真是威风,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威风的狗。”
狗子脚步有点飘了。
“还好。”
两人在路口分开,曹安也不回头,径直往小路走,这是一条返回沛县县城的小路。
“主人,咱真就这么走了?那老头没一句真话。”
“我知道,驾风,回去,明明是个四景高手,却还装成一个普通人,不得不说,这敛息法门是真的粗陋,小寒泽都是被多少人跑烂的地方了,他为什么阻止我进去?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曹安皱着眉头。
清风缠上这主仆两,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而去,这种几近神通的手段,便是一般的天人境,也看不出什么来,这可比老头那蹩脚的伪装之法强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
芦苇荡里飘出了两人,一个老妪,一个青年,二人落在之前曹安站着的位置附近,老汉也不挑柴薪了,扛着扁担,施展轻身功法,几个起落就与两人汇合。
“怎么样?人走了吗?”
“走了,有些不放心,我还特意跟了一段。”
青年一展纸扇,脸上带着邪笑,“从今以后,你这千面叟的名声怕是要江湖远扬了,能把大名鼎鼎的曹安哄得团团转,可不是谁都有这本事的。”
“雕虫小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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