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江湖中没有真正无敌的异宝,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越是强大的异宝,其本身的缺陷和弊端就会越发明显,就会越容易被克制。进而在江湖中,异宝逐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发展,与人道近乎完美契合。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器之道也是如此,不是没有人想过去补全、去兼顾异宝的弱点。但被兼顾下来的后果就是异宝平庸,完全没有了其本身应该具有的威慑力和强大,所以器之道也就走上了人之道,既然无法兼顾,那就在一条路上走到极致。
相生相克也是有极限的,水能灭火,可凡水如何灭得了三昧真火,走到极致也是一种变相的兼顾和弱点弥补。
此去青阳道,并不需要横穿沧浪山脉,只是按照曹安的路线,需要从沧浪山脉大半个外围线上横着过去,沧浪山脉因为地貌的缘故,横穿外围反倒不太具备李兜儿心心念念的江湖气息,更像是一种野外求生。
林木苍天,遮天蔽日,树冠最低的也有四五丈高,生命求存和竞争的结果,让这里的林木从一出生就需要铆足了劲的往上窜,只有比别人更高,才能争夺到阳光,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和权利。
“今日便到这里吧,略作休整。”曹安说着话,看向了面前的这颗已经腐朽了的巨木,李兜儿和沈重两人浑身早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迫感让队伍里修行最低的两人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肉身、肉身、还是肉身。
李兜儿走的本就是肉身的道路,至于沈重,他自知自己不可能像曹安他们一样,由境界引领着修行提升,只能靠一遍遍的锤锻肉身,由此实现突破,稳扎稳打,突破天人需要机缘契机,但他没有。
就只能用笨办法,强行靠着肉身的累积实现蜕变,世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条路,但想要走出去千难万难,首先对功法的要求就极其严格,再一个还需要莫大的毅力。
昏黄的夕阳中,这里是难得的一处空洞,巨木陨落,其庞大树冠所笼罩的那个区域里便出现了一个空洞,抬头能直接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断成数节的树干已经有大半埋进了土里,裸露在外的部分,呈现出一种絮状的姿态。
曹安俯下身子,只是轻轻一捏,就拿了一撮在手中,两只轻搓,“这就是腐朽!!”
之前不是没见过,但之前所见只当寻常,这既是缘未到,也是从前没有看到过如此壮观的腐朽场面,大黄站在曹安身边,章云来和常青则从空地上收拾出了一片干净的区域出来,老树根旁,臂儿粗的新木正像其他先辈一般。
铆足了劲的向上窜,欲要填补这一片空洞,都不屑于分润出任何的营养去张开树枝。
老朽、腐败与新生、旺盛的对比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刺眼,气息之中都有着同样的错乱味道,“你说这几棵新木之中,哪一棵能真正活成它的样子,并将这个位置取而代之?”曹安指着面前的七八棵新木问道。
大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上前几步,挥起爪子,直接将所有新木尽数拍碎,只留下其中一棵最大的,“主人,这棵!!”
章云来本来也想发表点意见的,现在只剩下目瞪口呆了,因为他没想过靠这样的方式来获取相对确定的答案。
这算什么?
曹安就显得淡定多了,直接飞起一脚将死狗踹飞出去,白色的大狗在空中划出一条线,重重的砸进了灌木丛,然后又屁颠颠的跑了过来,不忘在曹安身边用自己那颗硕大的狗脑袋蹭了蹭,章云来一脸嫌弃。
自己之前就是跟这货拜把子的吗?它之前狗爷狗爷那个傲娇劲呢?现在他算是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这畜生就是不化形,大概是化形之后就不能对自家主人这么干了吧,毕竟披着狗的外衣这么干没啥违和感。
但要是个人,那就不太好看了。
“从长达数百年的时间线上来看结果,你这一巴掌,并不能决定什么,将来谁来填补这个空洞,绝不是你那一巴掌所能决定的,你看看地面上。”顺着曹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地面上的确大大小小的还有好几茬新木。
不,确切的来说,是新芽。
“不是,主人,你这就是耍赖了,你刚刚问我的是这些新木,没包括下面的,新木之中,你就说我给出的是不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吧。”
“莽夫,朽木不可雕也。”曹安笑骂两句,走到之前整理出来的地方坐了下来,老狗一爪子放在其中一截枯木上,软趴趴的直接陷出了个坑,砸吧砸吧狗嘴。
“嗯,确实没办法雕。”
曹安盘膝坐定,神念溢出,朝着新木和朽木覆盖而去,腐朽与新生,从某种本质上来说,就是‘时间’在外的表现,而曹安想在今天踏入阴神境了!
莫名的感受到了曹安异常的几人,皆是脸色微敛,老狗和章云来分散开来,一上一下,相隔曹安不过百米,感知力直接将周围尽数覆盖,不留下一点空隙,在另一边,常青从自己的空间物中取出了制作的阵盘。
以曹安为中心,小心翼翼的布置在他周身,这次所布下的正是之前的龙虎金刚大阵,不过这一次的威能,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阵盘材料用的是更好的,常青对该阵法的领会心得也不是之前可以比拟。
与此同时,看着曹安的样子,沈重也脸色凝重,径直走到了边上,盘膝坐定,周身泛起了金色光辉。
留下李兜儿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半晌,才一脸诧异的走到了常青身边,“不对啊,常叔,我跟沈大哥一直都是一起吃住,一起修行的,怎么他突然说突破就突破了,这还是我认识的万年的武罡境的沈大哥吗?”
常青闻言一笑,在李兜儿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呢?你自己血核一个接一个的凝聚,你沈大哥卡在武罡境都多长时间了,或许跟其他同境界的武夫相比,他的时间根本就不能算长,但你要知道,他现在是跟在公子身边的。”
“这么长时间,也该是他突破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的他能不能成功。”想到自己之前晋升天人的场景,常青到现在依然觉得后怕。
“看来今天是咱们队伍里的好运之日,连着两人修为实现突破,我现在已经开始好奇主人的场域会是什么了。”
章云来脸色不大好看,“主上的阴神境,未必能突破的那般快,狗爷,做好长时间护法的准备吧,现在回想刚刚主上的话,他大概才是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概念,恰好在这里碰上了契机,有所感悟。”
“未必是真的就要突破。”
老狗爪子当空一罩,布下了一个结界,“这等气势都不是突破的先兆,那等突破之日,得多大阵仗?”
“我说了,未必是,却也未必不是,你要知道,主上先期的累积底蕴有多深厚,感悟之初有这种气象,也在情理之中了,要知道,他之前纯靠肉身的技巧,就能轻松胜过老道,这还是没出那些宝兵、术法的前提之下。”
常青闻言,又看看曹安,点了点头,他也感觉曹安的突破来的有些突兀,不太像是真的要突破的样子。
而此刻,身在话题之中的曹安并不知道几人的揣测,他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感悟之中,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两句话的真实写照就在面前,而这两句话也是原本就在曹安心里的。
只是之前它还只是文字,并不是属于曹安自己的东西,但现在,它是了,这两句话在今天真正属于了曹安!!
他的神念覆盖在了巨木的陨落之地,分散,渗入,感知,感知其腐朽,尽管相隔甚远,但这一刻,仿佛那股子腐烂的味道就充斥在鼻息之间,萦绕在识海之内,挥之不去,新生于腐朽之间勃发。
以腐朽为养分,促成新的生命和朝气,蓬勃而起。
生与死的最醒目表现,两者之间的冲突构成了一幅白骨红莲图,展开在曹安的识海之内,巨木腐朽之气充斥其中,收摄入内,点点滴滴,使得原本尚且有些暗淡透明的白骨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厚重了起来。
朽木象征着死亡,红莲对应着新生,被老狗大黄所震断的根根新木,于断口处溢出新生之气,这本就是建立在腐朽‘躯骨’上的新生,有了新生之气的引入,即便那新生远远比不上腐朽的死亡,但却受到了腐朽的滋养。
于白骨图中自生新生,红莲更艳,生机蓬勃。
不知过去多久,当巨木之中再也收摄不出半分腐朽之气,新木之上也榨取不出半丝新生之时,白骨红莲图成,清晰如照进现实之物,纤毫毕现,纹理宛如活物。
意识海内,曹安微皱眉头,他想要的是‘时间’,而非生死,道理一如之前自己与不老观观主所讲述的一般,可惜那毕竟只是一个理论的框架,内中的道理却还不悟,可眼下之局,不悟‘时间’,却得了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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