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肃穆的神情果决的目光狠辣的话语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蜀王受其鱼死网破的决心震慑,竟不敢与之对视。
疯子,此人绝对是一个疯子
别人若是说这话,只会沦为笑谈,但这孙传庭,他是真的做的出来啊。
“孤”蜀王喉头一阵耸动,后道:“孙大人赤诚靖忠之心,本王深感钦佩。”
“王府的确略有薄产,不过开销也大,诸位是知道的。”
“这样吧,孤便再捐银两万,粮万石,以示抗贼之心。”
“如此甚好,传庭替岭南百万黎民先谢过殿下了。”
此宴过后,四川本地的官绅皆是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侵占了军屯的大户,一个个坐立不安,晚上的觉都睡不着。
孙传庭之狠辣,昔年在陕西便看得出来。
换做旁人,可能早就被漫天的弹劾搞到下狱问斩了,可此人却能巍然不动,可见其深厚圣眷。
当然,害怕归害怕,想让这些地主土财,自觉将侵吞的军屯交出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还要补缴巨额的欠粮,这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而面对这副局面,孙传庭也是有自己的手段。
他直接让麾下的兵士去这些人家里吃住也不搭话,吃饱了就往地上床上一躺,鼾声如雷。
时不时还在屋里院子里操练一番,只闻得刀剑出鞘喊杀声冲天。
此些大户被搞的苦不堪言,还得腆着笑脸给人家供吃食,不然这群爷可就自己动手杀猪宰羊了。
老爷们睡不着,下人们也不敢睡。
这么折腾几天,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短时间内,孙传庭很快便收上来了八千多亩屯田,并弄来了二万多石粮食和万余两银子。
除此之外,蜀王府那边也迅速将答应好的五万两银子和一万石粮食送了过来。
筹到的这些钱粮虽不多,却可稍解燃眉之急,孙传庭又立马开始在当地招募兵员,打算先一点一点练军。
本地的卫所兵难堪一用,各处官坊也是积弊难返,所造出来的铳炮皆是偷工减料之物,只能当个摆件看看。
因此,除了练兵之外还得大练铳炮。
他令人找到了几名战败后逃回石柱的白杆兵,从这些人的描述中,孙传庭才对那岭南贼军有了更多的了解。
常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因此,他又派了一些探子,去云南贵州等地刺探岭南军民事宜。
据现有情报分析,这徐贼铳利炮猛固然不假,但这只是表象,其贼兵不但火力惊人亦擅长近身搏杀,作战时悍不畏死,往往愈战愈勇。
昔日思明府之战,徐贼兵力尚不足万,却能在后方遇袭的同时死守城池,终使六万官军含恨败亡。
尽管这一仗,此贼是靠逆天的运气反败为胜,可终究还是赢了。
如今,岭南贼军已拿下广东,占据了佛山等地,更与海外夷人眉来眼去,双方贸易频繁。
据说还在安南境内大肆开采铁矿,孙传庭能想到,徐贼在拥有充足的铁料和工匠后,其实力自然还会大增。
这了解的越多,他就越对这个大明的“定国将军”感到不解,此人只不过是一介童生而已,连秀才都考不上。
为何会有如此见识,以堪堪广西之地练出这么多的精兵。
他凭什么?
疑惑归疑惑,虽知道这岭南之贼极难对付,但孙传庭的抗贼之心却从未变过。
当然,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将那些拒不返还屯田上缴欠税的士绅给收拾了!
成都府,郫县。
清屯田缴欠税的事务在这里遇见了极大的阻碍,当地的大小士绅以李吴二氏为首,对屡次催缴充耳不闻,只是打起了马虎眼。
李吴二氏乃当地士族,各有子弟数人在各地为官,尤其是这个李家,长子李臻在督察院任职,官拜佥都御史,正四品的人物。
看起来官职不高,可人家乃是有谏诤封驳之权的言官。
寻常人得罪了这郫县李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孙传庭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立刻率百十名亲兵来到了郫县,并以设宴为由将当地士绅悉数请来。
酒席间,众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在坐的八名士绅更是尽显谦卑,奉承之言不绝于耳。
“啧啧孙大人在陕甘之地大破闯贼,鄙人甚感钦佩,此番入川,亦为我当地黎庶之福分呐。”
“来!咱们一块敬孙总督一杯。”
说话的是李老爷,他虽老态龙钟,但却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脸上总挂着笑眯眯的神情。
“承蒙诸位抬举,传廷愧不敢当啊。”孙传庭今日的表现甚为亲热,闻言只是爽朗一笑,这副举动却让这些郫县的士绅心中微定。
看来,此人也不似传闻中那样狂妄,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这些在朝中有靠山的士族。
酒过三巡之后,孙传庭已是浑身酒气,但他的头脑却依旧清晰,并没有将今日叫这些人来的目的抛之脑后。
“诸位,尔等皆是我大明的栋梁家国的支柱。”
“如今家国有难民不聊生,各位为何就非要将府中钱粮捂到发霉发臭。”
“也不肯拿出那么一丁点助军!”
说到最后,孙传庭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极为痛心。
而见这家伙喝的好好的,却突然大放厥词,门外亦有甲兵数十人快步走来,众士绅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中有些惊疑不定。
“呵呵”李老爷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道:“朝廷那边…”
“老朽会托人递上折子的,兴许陛下能多拨些粮饷下来…”
说着,他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抽出了一沓银票,共八百两,言称此乃郫县官绅所凑,专门用以助军所用。
除此之外,一文也没有。
“好…好哇…”
这“递折子”三个字不乏威胁之意,孙传庭先是一愣,继而仰天大笑起来,但眼神却变得愈发狠厉:
“本官问你,尔等侵吞军田的事怎么算?”
“这账是一笔一笔算!还是一刀一刀算?”
“孙大人啊”这时,富贵逼人的吴老爷悠悠开口,此人手里正慢吞吞的盘着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语气有些耐人寻味: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若事与愿违,阁下打算怎么办?”
他歪嘴嘲讽一笑,然后挑了挑眉:
“你又能怎么办!”
“粮在府里钱在库里,只要孙大人够胆,将我等皆杀了。”
“呵呵…这些便都归你了。”
吴老爷这等“不畏强权”的言论无疑让众人再次找到主心骨,士绅们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善起来。
牛逼什么?真是给脸不要脸!
有能耐,把全天下的官绅都杀了吧!
“我能怎么办。”
“问得好啊!”
孙传庭沉默良久,就在众士绅纷纷起身打算告辞之时,形势却突然发生剧变。
只见他猛的抄起桌上银筷,势如闪电般的将其扎进吴老爷的眼眶之中!
“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的魂飞魄散,吴老爷踉跄倒地,扭成了大麻花。
血水透过指缝不断涌出,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紧接着,孙传庭又令亲兵将那吓到失禁的李老爷一刀捅死,接着将这家伙头颅斩下提在手中。
他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的士绅,和不断涌进的亲兵。
最终又停在屋外漆黑的夜空中。
“天下糜烂,皆因饥荒,百姓饥饿,皆因失田。”
孙传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怒斥满朝衮衮诸公。
其声音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得人心者得天下,你们知道什么是人心吗!”
“人心就是粮食!就是永不枯竭的的后备兵源!”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个反贼可以败个十回八回。”
“而我孙传庭。”
“连一回也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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