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辽东战场上。
继代善在三岔河构筑的松散防线被夏军的先遣军突破之后,主力部队在赶上来之后,也迅速顺着浮桥渡江过岸,清军在与夏军的首次交战中出师不利,且对方表现出的战力极具彪悍,消息传到沈阳后,令黄台吉暗自心惊。
从前方发回的军报来看,这个夏军的作战方式是前所未见的,可以说是将火器战术玩到了极致,不仅如此,三岔河上游也遭到了联军的猛烈攻击,李定国身先士卒勇猛异常,在与沿途清兵的数次交战中表现出色,不过自身伤亡也很大。
但战术目的却依然达到,在顶着伤亡强渡过岸之后,使得代善大为着急,要知道辽东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沈阳如今又兵力空虚,那么李定国的骑兵部队便能随时威胁到盛京。
另外,田建秀所率的顺军也在三岔河下游与清兵血战数场,但顺军毕竟缺乏重火力,在当地清军的顽强阻击下根本过不了河,马进忠所率的左军亦是如此,无奈,双方在紧急磋商后决定合兵猛攻一路,如此胜算倒是相对大些。
此刻,沈阳的大清皇宫内,体型痴肥的黄台吉正皱着眉头,默默注视着那些从前线发来的军报,片刻后,神色凝重的范大学士匆匆赶来。
“你来的正好,朕登基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场面。”
没有客套,黄台吉抄起桌案上的毛笔,起身在悬挂在屏风上的地图标注了一阵,画了些圈圈和箭头,并自顾自地说道:
“眼下,我大清竟同时面临四面八法的围攻,你看看”
“夏贼先是将我辽西广宁城夺走,接着又自渤海登陆,袭我辽南地区,而东北方向呢,则是那些该死的索伦叛民,这也是夏贼指使的。”
“可见这步棋,徐晋是谋划了很久啊”黄台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夏贼故意从多个方向袭我大清,使我八旗首尾难顾疲于奔命,若是光他们也就算了,可那祖大寿的关宁军也不容小觑。”
“圣上,如今的情况确实紧急。”范文程叹息道:“以臣之见,不如暂将豪格与多铎二人召回,事有轻重缓急,先全力应对西南战事为佳,另外,我大清如今兵力匮乏,应立刻从朝鲜招募士卒补充。”
“朕也是这么想的。”黄台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下令了,接着他沉默片刻后道:
“之前派去游说张献忠和左良玉的人尚未归来,也没有消息传回,无论如何,咱们不能把赌注全押在联军内乱上,眼下情况很糟糕,代善又年纪大了,因此朕打算御驾亲征,你当如何?”
范文程闻言一惊,连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您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大清国可就完了!”
黄台吉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脸颊潮红时常感到气虚昏晕,偶尔还会不由自主的流鼻血,这些事可能旁人知之甚少,但范文程跟前者的关系可不一般,自然非常清楚。
“范先生啊如今大清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节点,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大清亡了,即使朕活着又有什么用呢。”
“朕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我是真不想与那大夏为敌啊,可没办法,现在人家要来取咱们的性命了。”
说完这些话之后,黄台吉有些脱力的坐下,接着表示,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大清国的政务便由范先生自行决断,如果辽东的包衣农奴敢趁机作乱的话,便调集各地守军将其斩尽杀绝,绝不姑息。
“这”范文程心中一凛,他自然知道圣上在说什么,如果豪格与多择撤走之后,那么索伦叛民定然还会卷土重来,黑龙江地区的汉人农奴很容易被其蛊惑,继而搞起义之类的叛变,其规模少则成千上万,多了那就更不好说了。
黄台吉在决定调兵的时候便已考虑到了这一系列反应,而他对那些包衣农奴绝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这些人本来就是耗材而已,即使杀完了,再想办法从内地掳一批便是。
“若如此,难免会激起辽东汉人更为激烈的反抗,不利于我大清将来入关,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一味的造杀孽也并非文明之举,臣认为对待那些包衣,当以安抚为主。”
范文程是完全站在大清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而黄台吉听罢却只是不屑一笑,淡淡的注视着他:
“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对,但也不全对。你知道吗范先生,这些年里朕一直潜心研究汉家典籍,各类史书更是翻了又翻,最终悟出一个真理。”
“历代中原汉地国家的武力强弱,并不取决于武器精良民风是否彪悍,而是在余中央榨取民力,调动财源的能力高低。”
范文程听到这里已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的便想反驳,但好像又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而这时,黄台吉仍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势继续说道:
“秦灭六国元灭大宋无不如此,秦国就真的比中原六国更得民心更文明吗,非也!只不过是商鞅变法之后,秦君对国民的压榨力度可以更大,秦国百姓存在的意义也唯有耕战二字,而更加文明的六国,却根本无力对抗暴秦这架战车。”
“至于元灭大宋,也是野蛮民族替代了文明种族,呵呵再说回朱明太祖吧,明初卫所军为何宁可饿死也畏于军法不敢掳掠?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还能屡次出塞破胡?便是因为明太祖倾尽全力改造了自宋以来,中央羸弱的压榨基层能力,对百姓的人身自由控制和压榨达到了极致!”
说到这里,黄台吉笑了笑,言称辽东旗丁的婚丧嫁娶亦由旗主管理,这点其实也是参考了明太祖时期的卫所兵,只不过八旗旗主对于旗兵的控制力要远超如今的大明,这也是为何我大清能崛起的主要原因。
“所以说,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固国不以山溪之险也都是笑话。”
黄台吉凝视着远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叫人琢磨不透,像是对着范文程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这世上呐,压榨能力越强对百姓越狠越是不讲道德的政权,反而战力愈加强大。”
“呵呵…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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