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初晨,早早起床的卫学海此刻正站在主房的铜镜面前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尽管他已经尽力控制着发出的动静与声响,但还是将躺在床榻上的楚馨瑶给吵醒了。
后者神态慵懒地揉捏着惺忪的眼眶,看着在铜镜前一个劲臭美的丈夫,十分无语的吐槽道:“你这大早上的臭美个什么劲儿?”
“把你吵醒了?”卫学海面露歉色,抖袖回话道:“我可捏不准万岁爷什么时候出宫,索性大清早起来先做足准备更好……”
“你厉害!”楚馨瑶脸皮一抽,张嘴说道:“昨儿个你不还答应了要带上清荷那丫头吗?她这会儿恐怕还没起来吧……”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在屋门处响起,“兄长,嫂嫂,你们……你们起了吗?”
卫学海大乐,伸手一指道,“你看,这丫头比我还来劲呢!”
楚馨瑶一瞬间傻眼了,摊手道:“我看你俩真是亲兄妹,不就是陪皇兄游街吗?你俩有必要重视到如此地步吗?”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皇上是你亲哥,你身为他老人家的妹妹当然可以随性为之……”
说着,卫学海朝她摆了摆手,“得了,我先出去应付清荷那丫头了,你就且睡个回笼觉吧。”
……
从房内走出来的卫学海迎面便碰上了前来敲门的卫清荷,见着卫清荷的穿着打扮,卫学海不由得吃了一惊,“你……你这丫头怎么打扮成这样?”
在如此寒冷的冬天,卫清荷却外穿一件浅灰色的长袍,内里只搭了一件薄衫保暖。虽说这样的穿着避免了棉袍带来的臃肿,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很完美,但与时下的季节气候实在是太相悖了些,光看着就让人觉得发冷。
卫清荷面色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不够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卫学海嘴角一抽,咳嗽两声道:“就是你不觉着,穿这么少冷得慌吗?”
“不觉着呀!”卫清荷俏皮地眨了眨眼,歪头笑道:“视君当前,妹妹我可不敢有丝毫马虎呢!”
卫学海有些无奈地拍了拍额头,他总觉着自己这个妹妹这大早上的有些兴奋过头了,“好好好,反正说什么你都有理……”
“老爷,傅老公公来了。”
谢良急促的喊叫声从外院响起,卫学海兄妹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急忙赶来的谢良身后正跟着一位身穿灰袄的老人。
“傅公公!”
卫学海神色一怔,连忙跑上前向谢良身后的傅少卿行礼道,“您老既然到了,那说明万岁爷……”
傅少卿温和的笑笑,“万岁爷正在府外的马轿上等候侯爷,特让老奴来知会您一声。”
“有劳公公了。”
冲对方抱拳致谢后,卫学海领着跟来的卫清荷同傅少卿一齐出府。
待众人行至府外,这才看见府门前路口处停放着一辆宽大的马轿。卫学海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举止恭敬地朝轿帘处施了一礼,“万岁爷,臣来了……”
“哦?”坐在轿内的楚天耀发出轻微的笑声,掀开轿帘后,正好看到了躬于轿前的卫学海,“朕还以为你尚在睡梦中呢……”
“万岁爷说笑了……”卫学海含笑作答道,“微臣知道今日要陪同万岁爷游街,又怎敢有丝毫怠慢?”
瞧见轿帘后方楚天耀那半边侧脸,杵在卫学海身后的卫清荷只觉着呼吸一紧,一时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这位是?”
察觉到卫学海身后的卫清荷,楚天耀忍不住皱起眉来。
卫学海面色一紧,连忙解释道:“这位是臣的妹妹卫清荷,舍妹曾在过去有幸见过天颜,这回他得知臣要与陛下一同游街,说什么也要跟过来……臣也是一时拿她没办法,不得不将她也带上了,陛下若是不喜,我这就……我这就让她回去。”
“罢了。”楚天耀随意地摆了摆手,“深宅大院里的闺中小姐鲜有出府游玩的机会,我看你这妹妹估计也是在府里呆闷了才硬要你这当兄长的带她出来吧?”
“万岁爷真是目如火炬……”
“行了行了,少拍点马屁,你且上轿来与朕同行吧。”说着,楚天耀将轿帘子重新拉下,“至于你那好妹妹,让你府里的下人拉架轿子载她吧!”
“微臣明白!”
点头应声后,卫学海招呼起身后的谢良去为卫清荷安排软轿。
轻拍着妹妹的秀肩,卫学海小声叮嘱道:“为兄要陪皇上同轿,到时下了轿你自个多注意,在皇上面前万不能做出失礼之举。”
“妹妹明白。”卫清荷认真地点点头,目送着卫学海上了楚天耀的马轿。
……
正襟危坐地坐在楚天耀身侧,卫学海揉搓着小手奉承道:“万岁爷难得出宫一趟,微臣能有幸伴君身侧真是三生有幸呐……”
“你呀!”楚天耀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别有事没有就给朕唱高调,你那些腻歪的马屁,朕早就听腻了!”
佝着腰的卫学海连忙点头,“是是是,皇上说的对,微臣是愚钝之人,日后还需陛下多多教导训诫才是……”
“朕难得出宫一趟还没想着有什么好去处呢……”仰靠在软垫上的楚天耀朝他招了招手,“说到这京城之内的消遣玩乐之地,只怕你卫学海要比朕了解得多吧?”
“来,给朕举荐举荐,这宣京城内有什么消遣玩乐的好去处。”
这一问,瞬间让卫学海来了精神,“陛下这话可问对人了,咱大宣的宣京城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消遣娱乐之所。万岁爷是风雅之人,臣还真知道有一所消遣之地能契合皇上的喜好。”
“哦?”楚天耀脸上泛起一阵好奇之色,不经意地坐直了身子,“说来给朕听听!”
卫学海一拍大腿,面色兴奋的说道:“铜锣巷的高泰棋馆!这高泰棋馆是咱们宣京城内最为有名的棋管,凡在京城内的好棋高手都会时常光顾此馆,在那儿不仅能够看到各种棋道高手互相对弈,甚至还能让技痒之人亲自下场与一众高手分较高下,此馆颇受文人雅客追捧,更传有与‘棋会友,君子相交’一说!”
在卫学海卖力的解说下,楚天耀果然对这高泰棋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好,就去这高泰棋馆消遣消遣,朕倒要看一看这藏龙卧虎的宣京城内有多少棋道高人!”
……
铜锣巷内街口,名动京城的高泰棋馆便坐落于此。
高泰棋馆装潢古朴而又典雅,墙壁之上挂满了古老的棋具和棋谱用以装饰,若站在馆外驻足视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数十张梨花木所制的棋桌,每张棋桌都配有精致细雕的黑白棋子及软硬适中的坐垫;棋馆之内的气氛幽静又热烈共存,或有人独自下棋,又或有成群之人聚精会神地观看他人下棋对弈,不时发出低声议论声。
棋馆左中侧一角,搭建着一处高台,上面摆放着古筝、琵琶等雅乐,一众乐师们正乐此不疲地弹奏着悠扬古朴的乐曲,顿时让整个棋管更增添出几分古韵之色。
严格来说高泰棋馆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下棋的地方了,更是一个文人墨客的聚集地,他们在这里除了以棋会友外,雅兴致高时还不忘挥毫泼墨,互相交流诗词歌赋。
要知道,馆内装饰的墙壁上还留有许多文人才子留下的诗词歌赋亲笔……
“星瀚兄,你今儿个又来了?”
见一身穿白衣的英俊公子走入馆内,坐在棋桌边上的男子忍不住出声调侃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棋仙子今天还是没来!”
被称作星瀚兄的英俊公子哥,正是当今文华殿大学士庞项墨的长孙,号称京城的第一才子的庞星瀚。
须知盛名之下无虚士,庞星瀚能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子自然是有一定过人之处的,他尚在年幼时便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聪明与伶俐,自幼便被冠以神童之名,再之后他被自己身为大学士的爷爷精心培养长大,成功在京城里闯出了名气。
虽说庞星瀚现今只是举人身份,还未博得进士功名,但所有人都清楚,以他庞星瀚的才智学识,争个进士头衔也不就是迟早的事而已……
“何泰兄就莫要取笑我了!”庞星瀚面露苦笑,摆起手道:“佳人既不在,庞某来这棋馆便毫无滋味可言了!”
何泰呵呵一笑,伸手示意对方入座,“倒也不怪星瀚兄对那位棋仙子如此痴迷,此前何某也有幸见过那位棋仙子的真容,当真是雍容闲雅,纯如白芷,尤其是她那神鬼莫测的棋技,以及那一手典雅瑰丽的婉约小篆,真是让人见之难忘呀!”
“何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庞星瀚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莫非你也对卫姑娘一见倾心了?”
“哈哈哈……”何泰放声大笑,连连摆手道:“岂敢岂敢,就连你这位京城第一才子都不能打动这珠傲然清雅的水仙花,我何泰又如何敢心生痴念?”
“哪里哪里……”庞星瀚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谦虚地摇了摇头, “什么京城第一才子,这都是好事者胡乱攀扯的浮名而已,何兄可莫要给我戴高帽了。”
交谈间,何泰笑着给对方倒了杯茶,“我可听说那位棋仙子的背景来历不简单呐,星瀚兄对其紧追不放,心里真的有把握?”
“有!”接过茶杯后,庞星瀚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正如何兄所言,卫姑娘是非同一般的女子,在下不妨说句夸大的话,现如今整个京城年轻一辈,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只有我庞星瀚一人而已!”
何泰嘴角一抽,虽然觉着庞星瀚说这话有些臭屁,但其实也有一定道理,就单论家世背景,他与卫清荷就很是相称,人家卫清荷是靖泰侯之妹,他庞星瀚则是大学士之孙,说句门当户对毫不为过。
抛开家世背景不说,两人的特点也颇为相似,卫清荷是个才识出众,雍容闲雅的才女;而庞星瀚呢,更是一位有着宣京第一才子之称的大才子。
这两人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的性格特点,怎么看都是极其合衬的一对。
“星瀚兄真不愧是一代人杰,这份自信的气度着实是让何某佩服!”何泰面露浅笑,抱拳喝彩道:“那何某就在这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这话算是说到了庞星瀚心里,他颔首点头道:“多谢!”
就在这时,一大一小两辆马轿在馆门前缓缓驶停,落后一段距离的小轿内,卫清荷先一步走了出来。
“诶?!”
馆内抬头喝茶的何泰正巧看到了下轿的卫清荷,他连忙拽起庞星瀚的胳膊,另一只手向外指去,“星瀚兄,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棋仙子来了!”
“什么?”庞星瀚猛然一惊,顺着何泰指向的方向望去,这才看见身穿长袍,身材窈窕的卫清荷,仅一瞬间,他的脸上便泛起了激动的红润之色,“清荷来了?”
见庞星瀚激动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何泰正打算出声调侃时,却发现馆外下轿的卫清荷正陪同着另一辆车轿下来的两名男子交谈,“这……这位棋仙子可不像是单独来的呀……”
早已注意到这一情况的庞星瀚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她旁边的那位是他的兄长靖泰侯卫学海,至于另外一人……我也不认得……”
“哦?”何泰眉目一横,仔细地打量起卫家兄妹身侧的那位年轻男子,此人身穿浅红色的锦服,长相英俊不凡,称作剑眉星目也毫不为过,更让何泰感到好奇与不解的是,这卫家兄妹在面对那位神秘的年轻人时,态度显得很是恭敬,甚至有些敬畏,可这种态度又明显不像是面对长辈时该有的,更何况那年轻人的年纪看起来比卫学海还要小上不少,怎么看都不像是他兄妹二人的长辈……
收回目光后,何泰咂吧着嘴道:“这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呀,星瀚兄竟然不认得?”
庞星瀚眉目一撑,略有些不满的冷哼道:“来头不小?我看此人颇具纨绔浪荡之风!”
见庞星瀚对这神秘人充满敌意,何泰起初还有些不解,但当看到卫清荷面对那人时的热情态度,当即便明白了七八分,敢情这庞星瀚是在吃闷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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