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处西山帅帐的洛重云收到前线战况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都懵了,宛若丢失魂魄的行尸走肉般瘫坐在大椅上,苍白的脸色上显现出难以言喻的自责之色。

    他伸出发颤的双手掩住自己那阴沉的面庞,唇齿打颤道:“我……我是……此战的罪魁祸首,亦是杀害我军将卒的头号帮凶……”

    说着,悔恨的泪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他像是无助的孩子般跌倒在地上抽泣起来,“我……我有愧于皇上,有愧于我大宣的将士,我……我还有何脸面占着这主帅的位置?!”

    “洛帅……”掀帘入帐的易耀平来的很不凑巧,正巧听到了洛重云啜泣发泄的丧气话,他顿觉尴尬,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时,前方倒地抽泣的洛重云连忙站起身来了,他边抹着眼泪,边羞愧地低下头道,“沪城伯……我……我先前就该听从你的劝言,反复确认敌贼数众的情报,可……可就因为我的误判与自大,害的……害的我军伤亡了近万将士……我……”

    见洛重云如此自责难过,易耀平轻轻地叹了口气,大步走上前来温声劝慰道,“事已发生,还请洛帅莫要太过伤神,能从此事反省思过正说明您是爱兵如子的良帅,再说了,这仗终归是打赢了,您也不必太过自责。”

    洛重云眼眶发红,无比内疚的说道:“我军本可以不用牺牲如此之多的将士!这一切都源自我这个主帅对情报的误判!”

    “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那便加以改正就是了!”易耀平神色郑重地说道,“您现如今身为数十万大军的主帅,更应当打起劲来才是,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错而不知改过!有了此次的教训对你而言并非坏处,只是这代价是前线的将卒们替您承受了!既然觉着痛心,那便将这份滋味好好记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犯!”

    面对易耀平的厉声训斥,洛重云像是个受训的晚辈般低下头认真听讲,将易耀平的训诫之言铭记心中后,他将眼角旁的泪痕擦去,神色坚定地抬头道:“您说的对,知错便要改之,犯错理应受罚,即使是身为主帅的我也不能例外!”

    “有关此战的所有细节我都会一五一十的上报给皇上,不,是上报给内阁,让天下人都知道,造成此次宣军大量牺牲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这个主帅洛重云!”

    说着,洛重云面色一狠,将穿在身上的蟒袍一股脑地脱了下来,“我乃有罪之人,现已没有资格再穿这身代表尊荣的蟒袍!”

    “为赎此罪,我洛重云必将领兵攻取南靖!”

    见此,一旁的易耀平大受震撼,他望着洛重云那双不容置疑的坚毅眼神,心下感叹道,“有道是真金不怕火炼,这小子经过这回教训加以改正,那可真就淬炼成真金了……”

    ……

    御花园内,正漫步在园中散步的楚天耀一边在原地踏步,一边静静聆听着身旁傅少卿向他汇报着前线洛重云上奏的最新军报,表情从最开始的平淡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初战南靖虽成功夺占夏安,然我军伤亡数字十分巨大,皆因主帅误判情报所致,为此,忠义侯洛重云特向陛下上呈请罪奏折。”

    说着,弯腰低头的傅少卿开始打量起楚天耀的脸色,将一封合上的奏折高高举起,“万岁爷,这是忠义侯的请罪折子……”

    楚天耀皱眉不语,一手接过傅少卿递来的折子,眼神却瞟向了傅少卿身后佝着腰手捧蟒袍的太监,他不解地努了努嘴,“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傅少卿低头答复道,“忠义侯认为自己在攻夺夏安一战时酿下了大错,自认已无资格与脸面身穿万岁爷御赐的蟒袍,因此……在上呈这份请罪折子时,也一并让人将自己身上穿着的蟒袍送回来了……”

    楚天耀微眯着眼不再说话,不急不忙地将手中的折子打开,开始认真地阅览起折子中的文章内容。

    折子开篇洛重云先是就攻夺夏安一战进行了详细的记述,当翻到末尾处时,楚天耀才看到洛重云本人就此战的总结与反省,“攻夺夏安一战本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易事,然却因臣误判情势,以险计贸然用兵致使我军伤亡惨烈,数以千计的宣军将卒并非是死于敌手,实是死于臣手也,臣身为抚南主帅,初战用兵便犯下如此大错,真乃辜负皇恩的第一罪人也,念及此过,臣恨不能自裁谢罪,然臣身为抚南主帅,如今诛剿南靖蛮邦大业未成,不敢以死逃责,望陛下能许臣平定抚南战事后再行问罪!届时臣必俯首认罚,不敢言戴罪立功之言。”

    “陛下对臣恩遇有加,臣万死难报,御赐蟒袍尊荣臣已无颜再穿之示人,特回还与陛下表臣认罪之诚也,待抚南战事一毕,臣心甘服罪尔……”

    楚天耀抬起头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折子轻轻合上,“这混账小子这回儿可算是吃着苦头了……”

    说着,他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捏紧,唏嘘不已的说道,“只是这教训未免也太大了些,数万将士的命就这么没了,他这混账小子……”

    傅少卿佝着腰不敢搭话,候在楚天耀身旁的一众太监宫女见气氛不妙,更是噤声危立,不敢在这个时候闹出半点动静来。

    “陛下!”

    一道威仪而又清亮的嗓音从近处响起,只见身穿着宫装常服的皇后洛长凝正挺着大肚子疾步朝楚天耀走来。

    “长凝,你怎么来了?”楚天耀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忙将手中的折子塞进了傅少卿的怀中,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轻笑道,“朕听御医说还有不到一月你便要生了,这个时候你该好生在宫里歇着才是,怎还到处随意走动?”

    “前线的事臣妾已经知道了。”洛长凝正着脸色沉声道,“重云那小子惹祸了吧?”

    “前线好着呢,你可别听人瞎传谣言!”

    顾及到洛长凝的身体健康,楚天耀并不打算将前线的事告知洛长凝这位待产的孕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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