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翰林院位于皇宫与城北金市中间,占地十数顷,往北与宫墙仅隔一条长兴巷,往南靠近金市,遥对云中楼。
属合院建筑,每套院落既相互通连,又自成一体。
翰林院属皇宫供奉机构,主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等内廷事物,在内任职多为大学问者,可为皇室成员伴读,亦可担任科举考官。
其中修书撰史可细化到文学,经术,卜,医,僧道,书画,甚至是棋艺等等细小分室,楚世远给楚锦珏寻的差事,便是修书撰史下设的舆地图鉴分室。
分室主要负责修著四州志,共五人,其中一位编纂因为实地勘察走丢了,那个空出来的位子,由楚锦珏填补。
分室里,五人身份又有所不同,其中四人,包括走丢那位是依正规途经入翰林院,称翰林学士,另外一人跟楚锦珏的情况差不多,皆为保荐。
所谓保荐,无需通过任何考核,只要有足够亮眼的本事即可。
当然,有制度,就有漏洞。
何为亮眼的本事要看监察史如何评断,同样过目不忘,搁在楚锦珏身上就算本事,换作别人可未必。
此刻舆地分室,楚锦珏抱着一堆参考书籍从外面走进来,才迈进来一脚就听有人聒噪。
“有个当国公爷的爹就是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呗,哪像咱们寒窗苦读十数载,历尽艰难险阻才入翰林院,中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
少罪,不像有些人,一句‘过目不忘’就能跟咱们平起平坐。”
“谁让你们没摊上那么两个好爹,老老实实干活,你还指望这些活有人替你分担?”
说话的是分室里剩下的三个翰林学士。
自打楚锦珏过来任职,这三个人背地里总是阴阳怪气,今日得总编纂斥责两句,便将气全都撒在楚锦珏身上。
得说案子结束后,楚锦珏深知都是他口无遮拦惹的祸,时时告诫自己谨言慎行,是以初来那两日,哪怕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他亦未反驳,默默做事。
现在看,他的隐忍没被这些人温柔以待,反而变本加厉。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楚锦珏将抱过来的书籍稳稳当当搁在自己案桌前,之后转身,大踏步行到三人面前,双手叉腰,“你们既然知道我有个当国公爷的爹好,下次投胎的时候麻烦擦亮眼睛,也找个这样的爹,投胎是个技术活,你们自己没技术,赖我这技术好的?”
三人闻言抬头,皆惊!
“楚锦珏,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名为孙远星的翰林学士恼羞成怒,低喝。
楚锦珏笑了,“你要坐着说话腰疼你也站起来,没个好爹还没个好腿?身残志坚,那我同情你!”
另一位叫吴昊的学士不高兴了,“楚锦珏,你说话好不讲理,我们都是勤勤恳恳,没日没夜读书考上功名,才有资格入翰林院,你有什么本事?”
“你们勤勤恳恳,没日没夜,
那是你们笨,不勤恳你们也考不上功名,我一个过目不忘的天之骄子,看一遍能记一辈子,不可能没苦硬吃,学你们没日没夜吧?”
坐在旁边的冯棋特别瞧不上楚锦珏,“说是过目不忘,谁能证明?”
“总编纂。”
楚锦珏直接抬出翰林院头号当家,“你们三个要是不信,咱们可以到总编纂那里走一趟,我不在乎你们拉我出去溜溜,溜完之后你们得服!”
“呵!”冯棋撇撇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我们手里的活都排到年底了,哪有时间跟你胡闹!”
楚锦珏最来气的就是这一句,“冯棋,你可以说我没干活,这两日我确实没动笔,但你刚刚不该把许成哲也捎带进来,不算我,也别算走三年没找到回路的那位大翰林,这三年,舆地图鉴分室里共编纂九十九册地理要纪,你们三个加在一起编了六十本,剩下三十九本是谁编纂的?”
冯棋脸色微红,“那也是我们编的多……”
“呵!”楚锦珏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冯棋你会不会算数,你们三个编六十本,人家许成哲一个人编了三十九本,平均下来你们每个人大概比他少了近二十本!”
“那是因为我们查阅的资料典籍比他多,治学严谨,修书撰史讲究的不是速度,是质量!”孙远星驳斥开口。
楚锦珏嘲讽冷笑,“我看过了,这三年舆地图鉴分室皆被评为上等分
室,那是因为许哲远来这里三年!”
“那是整个分室的荣誉!”吴昊挺直身板,理直气壮道。
“我呸!”
楚锦珏不屑道,“那是许成哲给你们争来的荣誉!据我所知,你们还在他编纂的地里要纪下面恬不知耻写上自己的名字,以此盗窃他人劳动成果,这种行径跟小偷有什么区别?”
三人顿时脸红,冯棋指着楚锦珏鼻子,“你别血口喷人,我们也都参与编纂!”
“你会指我不会指?”楚锦珏抬手对指冯棋,“你敢不敢同我到总编纂面前,拿出其中一本,简简单单聊一聊你的心得体会?”
一语闭,冯棋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下来,“谁有那个功夫!”
不等楚锦珏说话,他幽幽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许成哲,满眼鄙视,“小人……”
“这些可不是许成哲告诉我的,我自己会看!”
楚锦珏最讨厌冯棋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伪君子,“凡借四库馆藏书皆有记录,你们三个借了什么书自己心里没点数么!相关史料一眼没看,你们能编出来我给你们磕头!”
三人被楚锦珏怼的哑口无言,憋着满脸的红。
“今日我楚锦珏把话撂在这儿,我们同为舆地分室,对外一荣俱荣,这个甜头你们尝到了,一损俱损,谁出事我们都不能独善其身,不信你们就试试,我拉人下水的本事可厉害,没看我爹都差点儿被砍头么!你们谁的脑袋能比柱国公还硬?”
楚
锦珏这句话算是把那三个人说老实了,“关起门来,你们愿意跟我们说两句话,我们应着,不愿意也没关系,哪怕你们在背后说我们是野翰林也不是不行,别让我听到!”
所谓野翰林,独指他这种没经过考核进了翰林院的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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