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将苍河拉回座位,自怀里取出一张宣纸,展平后搁到案上。
苍河忍住悲愤握起宣纸,只扫两眼便突然发疯一样站起来,将宣纸扯成满天碎屑,狠狠扬到裴冽脸上,“这是什么!”
“你看到了。”裴冽并没有动怒,又自怀里取出一张递过去。
同样的宣纸,同样的内容。
苍河同样把宣纸撕成碎屑,用力砸向裴冽,“你当我是什么!”
“朋友。”裴冽音色清冷回答。
“朋友你让我做这种欺师灭祖的事?”苍河不顾满身鞭伤,冲过去从地上捡起一片纸屑,举到裴冽面前,面目狰狞,“你让我揭发师傅是采生折割的主谋,把所有事都推到师傅身上,我苍河宁死,也不会欺师灭祖!”
裴冽突兀拽住他手臂,将人拉到近前,“要么签字画押,力辩自己不知情!要么就带着你那该死的尊师重道,与诞遥宗一起背负千古之罪,下地狱,受万人唾弃永不超生!”
近在咫尺的距离,苍河鸳眼中的愤怒跟不甘尽数被裴冽收入眼底,“一时委曲求全,换来你与诞遥宗一世英明,不值得?”
“我赌不了万一!”苍河咬着牙,“一旦案子翻不过来,我就是背叛师傅,贪生怕死的浑蛋!”
“案子一定可以翻过来。”
“万一翻不过来……”
“那诞遥宗就是采生折割的罪魁祸首!”裴冽喝道。
砰—
拳头砸下去,裴冽身形踉跄着撞向房门。
待他站稳,苍河
又扑冲过来,朝他脸上狠狠抡了一拳。
裴冽没有反抗,干脆倒在地上。
“谁也不可以污辱吾师!”
裴冽搥住地面坐起来,背脊靠在铁门上,抬手抹净渗出唇角的鲜血,眼睛里泛起冷光,“你当真了解你的师傅?”
“裴冽,你再敢多说一句,我要你命!”
“诞遥宗到底有没有紫参?”
苍河一时愣住,“什么?”
裴冽后肘用力,站起身,“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你更了解诞遥宗,所以你说的话我信,当年姜奕在战场上身中瘴毒,回皇城后一直由诞遥宗医治,之后毒侵肺腑,有人传紫参可以清除瘴毒,亦传诞遥宗手里就有一根紫参,为何他没用在姜奕身上?”
苍河皱眉,“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 我只问你,诞遥宗那时有没有紫参?”裴冽冷声问道。
苍河压着火气,“师傅确实有过一根紫参,不过在姜奕老将军死前半个月就卖了。”
“那根紫参是从哪里来的,又卖给谁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见裴冽面色凝重,苍河索性道,“那是师傅冒死从悬崖边上采回来的,一万两卖给了田大人。”
裴冽诧异,“紫参当时的市价是四万两。”
搁到现在也要三万两!
“那怎么办?四万两没人买,师傅当时缺银子!”苍河忽然想到什么,皱起眉,“怎么,你们还想给师傅扣上一个谋杀朝中大臣的罪名?”
裴冽看着苍河,自怀里取出那份
卷册,“你看看这个。”
苍河接过卷册,翻开看时鸳眼陡睁,他翻过第一页,紧接着第二页,整整十五页,他几乎都是扫过一眼,但也无比肯定一件事。
“这些都是师傅的!”
裴冽神色肃冷,“你确定?”
“我师傅的家底我会不清楚?”苍河反而质问裴冽,“你在查他?”
“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全都被吾师贱卖,所有钱财也全都贴补在济慈院里头,你还想问什么裴大人?”
裴冽,“……这些东西全都是在御医院诞遥宗房间密室里找到的,一件不差。”
苍河瞳孔骤缩,“不可能!”
“一件不差,包括那株紫参。”裴冽音色清冷,“据说那株紫参是诞遥宗以一万两的价格从田大人手里买回来的,紫参当时市价是四万两,诞遥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让田大人一万两就将紫参出手?”
“你今天有病啊!说话能不能负点责任!我已经告诉你了,紫参是师傅采于悬崖之巅,而且是师傅卖给田大人,不是田大人卖给师傅!”苍河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个世界是颠倒了么!
裴冽看着苍河的眼睛,“我相信你,可除了我,所有人相信事实!”
“什么事实?”
“卷册上整整十五页价值连城的藏品,每一件拿出来都要以万两计算,一个御医院院令的俸禄才多少银子,诞遥宗怎么会有那么多银两!只有一种解释,他利用济慈院敛不
义之财……”
“裴冽,你放屁!”
“有没有一种可能,所有的一切,他只是当着你的面做做样子,真相便如这本卷册上记录的一样,诞遥宗非但有钱,他还有本事叫田大人屈从于他的手段!”
苍河双眼重新布满血红,凶狠低吼,“你再敢诬蔑吾师,我弄死你!”
“陈大人临走之前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明日早朝他递奏折,认定诞遥宗跟你是济慈院采生折割案的幕后主使,铁证如山,圣旨不等下朝就会颁到刑部大牢,到时候你再喊冤枉,神仙也救不了你!”
苍河咬着牙,拳头攥的咯咯响,“说到底,你想让我出卖师傅。”
“不是出卖,是权宜之计。”裴冽纵步上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自怀里再一次取出宣纸,递过去,“不画押,非但你要背负这千古之罪含冤而死,你师傅也会被会扒出来鞭尸,该如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苍河握着手里的宣纸,满身戾气化作虚无,身体颓然无力。
他走到桌前缓缓落座,将宣纸搁到案上,“就没有别的办法?”
“唯有这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路。”
苍河抬起手,用力咬破指腹,指尖颤抖落下的瞬间,泪水不经意坠落。
上次落泪,还是在师傅的灵堂。
看着按压在罪状上的指印,苍河忽觉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午后。
鼓市民宅前停下一辆马车
。
萧瑾披着藏青色的大氅走出车厢,脚踩登车凳,一步一步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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