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秋无端挨了叶浅雪一击,胸口一阵剧痛,怒道:“你……怎么出手伤人?!”
叶浅雪正盘算要不要杀了他,听到此言,不由嗔怒道:“我……为何出手,你难道不知道?!”
韩秋一愣,道:“我怎么知道……”
叶浅雪原想说“我这副丑态,全被你‘看’去,我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但这话如何说得出口,想了想,道:“你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韩秋争辩道:“我做了什么……”
叶浅雪脸上一红,道:“我好端端的,如果不是你暗中动了手脚,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之后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韩秋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道:“我方才一直在昏迷之中,怎么对你动了手脚?你自己这样、这样……却如何反过来污蔑我?!”
叶浅雪道:“我不管,就是因为你,我才会、才会……”
“才会”之后的话,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她原本确是起了三分杀意,要杀人灭口,但被韩秋一通驳斥,竟无从争辩,心里又气又急,反而杀心大消,满心委屈:“好你个韩秋,难道你就不会顺着人家的话承认一下吗?”
正埋怨着,只听韩秋叹了一口气道:“浅雪姐,你若是那么恨我,为何又要救我?!”
叶浅雪急道:“谁说我恨你了,我……”
她嘴上急于反驳,但心里也一阵迷惑,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恨不恨他……
忽然间,腹部却传来一阵绞痛,仿佛一团烈火正在剧烈地燃烧,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韩秋问道:“你怎么?”
叶浅雪痛得浑身哆嗦,并无回应。
韩秋猛然想到,自己真傻,阴华经中,记载着最简单的一个用法,就是将阴华灵力凝聚指尖,可发出澄月般的光亮。
此间漆黑幽暗,目不能视,不正好用得上。
当即打起精神,将体内恢复的灵力凝聚于指,发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借着光亮,只见叶浅雪蜷缩着身子,脸上的血迹,像被肌肤吸收一般,留下淡淡的海棠红印。
这红印若有若无,宛如轻纱面罩一般,与肌肤红白相映,平添了一份妩媚与神秘。
韩秋想起梦露娜身上同样被喷溅过自己的鲜血,每次她情心萌动时,那沾染过血迹处的肌肤,也都会浮现出这样的红印子,心里不由一阵胆战:
“倘若她以后与心爱之人亲热,身上又浮现这种红印,又岂不是我的罪过?!如果她知道此事,只怕此刻就要送我去见阎罗……”
叶浅雪却哪会知他心中所想,只觉身上越来越难受,体内热浪死灰复燃,重新席卷而来,而且炽热更胜前昔,感觉每一寸肌肤都被烧得通红。
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清明,又自溃散湮没。
有一瞬间,甚至忍不住自暴自弃地想:“干脆让它把自己烧死了算……”
但觉眼前一阵光亮,十分刺眼。光亮中,韩秋那双眼睛正嘲弄似的看着自己。
叶浅雪心中一阵惶急,连忙伸手去攥住那光源,欲将之熄灭,道:“别看我!”
但那光亮被裹在手心之中,传来丝丝冰凉,直透心扉,忍不住舒服地“啊”一声叫唤出来。
不过那冰凉如杯水投火一般,转即便被蒸腾得挥发干净。
此时她已发觉自己手里捉着的,正是韩秋的一根手指,心灵神至,又惊又喜道:“你练的什么功,还有没有……快给我!”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韩秋身上挤靠。
倘若一开始,她没有从韩秋身上汲取到那一丝清凉,恢复了那一丝清明,说不定就能够坚持得更久些。
但就是这一下的松懈,反而将她的心神摧毁得更加彻底。
现在她脑海中,只有把身上的火浇灭这一念头,其他的一切,全然无所谓了。
即便像个小狗一样磨蹭、讨好“眼前”这个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人,也在所不惜。
如果韩秋知道这一点,不知心里会不会有所得意。
不过他方才被叶浅雪打了一掌,被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举动,吓得有些杯弓蛇影,疑神疑鬼。
黑暗中感觉她又变个人似的,害怕她再一次出手伤人,自己可就承受不住,连忙伸手一推,想阻止叶浅雪靠近。
好巧不巧的,这一推刚好挡在她的胸口前。
入手一片滑腻柔软,弹性十足,韩秋“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额头上冷汗直冒:“惨了,我要死了!”
不想叶浅雪竟似一无所觉,仍然用力地想要挤靠过来,嘴里更急切地叫道:“快给我,快给我!”
韩秋一愣,顿时醒悟,原来她是想要自己体内的阴华灵力。当即不敢动弹,运转经脉,将灵力从双掌渡送过去。
不过,他体内灵力本就被那海母少女吸去不少,后来昏迷中,又自动运转,修复创伤,损耗甚巨,方才凝聚发亮,已然所剩无几。
眨眼间,便已全部传入了叶浅雪体内。
叶浅雪堪堪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发现他一下停止了传送,惶急叫道:“快传送给我,我还要!”
说话间,体内竟然产生一阵拉扯之力,似乎想要从韩秋的双掌上,把他的精血也吸取过去。
韩秋体内如同干涸的稻田,哪有一滴泉水,心想:“倘若处于月华之下,我倒能一边吸取炼化,一边传送,但此处与外界隔绝,哪来月光,我一下子又如何变出许多灵力来?!”
眼看叶浅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怕她又要发狂,一咬牙:“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抱着一丝侥幸,运起阴华经中汲取月华的方法,向周遭吸去,原本绝无期望,但那玉棺忽然发出一阵亮光,像被激活似的。
贴在玉棺内璧的后背上,传来一阵冰凉:
一股浩瀚磅礴,而又平和深远的月华之力,如同泉水漫灌,源源不断地涌入体内!
韩秋心中大喜,连忙将之引至四肢百骸,而后从双臂引渡到掌心,再传入叶浅雪的体内。
叶浅雪脸上的迷乱渐渐消去,眉头缓缓舒展,通红的双目也恢复了澄澈,见韩秋看着自己,不由羞怒道:“你……快……闭上眼睛!”
韩秋见她恢复神志,暗松了一口气,“哦”地答应一声,闭上了眼睛。
原想要放开抵在她胸口的双掌,怕她又会故态复萌,干脆维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
说也奇怪,那玉棺中蕴含的月华灵力竟似无穷无尽似的,而且比起韩秋从月光中吸取修炼的,更加纯洁,更加凝炼。
如果说在玉瑶村吸取的龙骨灵液,把韩秋的肉身,由内而外淬炼得无比坚韧,那么此刻,这玉棺的灵力则像春雨甘露,绵绵不绝,把他经脉之中的隐伤,也一一修复抚平。
原来当初那眉心剑冲入他体内时,虽然把凝滞堵塞的经脉打通,使羊肠小径,变成通天大道,但也因为其方式太过霸道蛮横,留下了隐伤。
此时他境界不高,也还没修行高深的功法,这些经脉中细微的隐伤,自然难以察觉。
但随着境界提升,或者要修炼更厉害的道法时,就会运转不畅,反噬其身,轻则功法不成,灵力溃散,重则走火入魔,日夜承受锥心之痛。
因此,在韩秋不断吸取玉棺灵力,向叶浅雪转送的同时,体内的经脉也不断被修补、滋润。
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皆感到一阵阵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加上两人“手足相抵”,那灵力从韩秋手掌传入叶浅雪体内,再从她的双足回传到韩秋身上,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了一个绝妙的闭环。
两人沐浴在一片柔光中,体内通透而充盈,浑身毛孔舒张,一时间快美难言,最后更犹如山洪爆发,不由同时发出一声快活至极的喘息。
这一声喘息,又把两人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各自睁大了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宛如木头人一般。
韩秋最先反应过来,惶恐道:“我……”原本想要解释,并非故意睁开眼睛,但情急之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叶浅雪也瞬间脸红如烧,一直从脸颊烧到耳根,神情又羞又怒,似要发作,但又生生忍住。
见到韩秋张口结舌,还想要说什么,咬牙道:“别说了,此间之事,就当是一个梦,谁也不准外说……否则,我就、我就……”
不知为何,那句“我就杀了你”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了,干脆直接闭上眼睛,不看为净。
这次她居然没有动手,也没有叫韩秋闭上眼睛,反倒自己闭上眼睛,实在出乎意料。
韩秋借玉棺发出的柔光,看着她紧闭的双目,那睫毛如蝴蝶羽翅,微微颤动,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散,樱唇微张,更是娇艳欲滴。
年少时荒唐的梦境,在韩秋脑海里一闪而过,差点忍不住就要轻吻在她的唇上。
但叶浅雪像是发现他的不轨企图,冷哼一声道:“看够没有!”吓得他一激灵,又赶紧闭拢眼皮。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玉棺一阵颠簸,仿佛地震一般,接着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似是巨物从高处滚落。
叶浅雪脸上绽露喜色,睁开眼睛,看着韩秋,斥道:“我师父来救我了,还不把你的狗爪松开!”
见韩秋想要睁开眼睛,又急道:“别睁眼!”
原来叶浅雪醒转之后,便尝试推开棺盖,逃出生天,但任她用尽办法,那棺盖也纹丝不动,猜想应该是水晶宫坍塌之后,埋在了底部。
此时听到动静,似是有人搬动棺盖上的物件,便想到,一定是师父见情形不对,赶来相救。
韩秋闻言一愣,心里隐隐一阵失落,收回了双掌。
叶浅雪又冷冷道:“把你身上的衣裳脱下!”
韩秋呆了呆,叶浅雪道:“你别想歪了,我的衣服被那妖女毁去,赤身……嗯,这样见师父,太不雅观,所以才借你的一用。”
韩秋“哦”地一声,便要脱衣。
这原本是件极容易的事,但棺中狭隘,手脚难以伸张,又不能睁开双眼,脱衣其间,不小心打了叶浅雪的脸颊一下,痛得她怒道:“韩秋,你是不是故意的?!”
韩秋小心道:“浅雪姐,这里地方太小了……”
叶浅雪冷哼一声,接过他脱下的长衫外衣,斥道:“你还不转过身去!”
韩秋吐了吐舌头,暗忖:“我都闭着眼睛呢,又如何偷窥?!”但还是依言转过身去。
只觉叶浅雪同样一通忙活,才把衣服套在身上,当然,他的后背也少不得挨了几下。
也在此时,玉棺外面那人已把棺盖上覆盖的坍塌物件清理差不多了,一束微光从上方照射下来,透过棺盖,隐约可见那人身影。
原来那束微光,正是来人身上所发,只见她手执长柄兵器,将压在棺盖上的坍塌物一一挑开。
那些重达万斤的横梁断柱,在她手中轻若无物,被随意拨弄,然后丢到了一旁去,轰隆轰隆地滚落海底,在水中发出沉闷的巨响。
不一会,玉棺便从深深的废墟底部露了出来。
叶浅雪也终于看清那人的身形轮廓,一颗心却直往下沉。
原来那人身形婀娜,并非男子,断不会是李剑寒,更重要的是,她和人鱼三姐妹一般,也是半人半鱼的模样,大概正是她们当中的一个。
难道她们得知自己和韩秋躲进这玉棺,侥幸不死,特定回来断绝后患,赶尽杀绝?!
接着又想:“不对,她并非为了杀人而来,而是为了寻回这玉棺而来!”
心中暗自猜测:“这玉棺能够承受万斤而不碎,且玉璧蕴含无穷灵力,显然是件了不起的宝贝,先前她们匆匆离去,像是急于应付上门的仇家,故而不及带走,现在情势缓和,便派遣其中一个人鱼偷偷回转,想要把这宝贝带走。”
她越想越觉不错,不过即便这人鱼是为了玉棺而回,看到自己和韩秋还活着,恐怕也不会留下活口。
她自知远非三姐妹中任何一个的对手,更别说重伤在身,无法施展神通,心里一时彷徨无计,只能静观其变。
但奇怪的是,那人身形悬浮在玉棺上方的海水中,久久不动,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处置。
叶浅雪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好死不死的,韩秋忽然来了一句:“怎么了,浅雪姐,穿好了没有,我可以转身了吗?!”
叶浅雪急忙从背后捂住他的嘴巴道:“别出声!”但也知此举不过自欺欺人而已,玉棺通透,自己可以看到来人,来人自然也可看到棺里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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