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剑起苍茫 > 第19章 失踪
    时光荏苒,一眨眼,两人来岛已将近三月。

    韩秋原本打算等陈玉珠伤好后,便在那水池附近另觅住处,但这个念头很快就烟消云散。

    因为他心里已起了离岛之念。

    俗话说,男耕女织,岛上既以渔猎为生,这本该是韩秋的职责,但陈玉珠实在天赋惊人。

    短短一个多月,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变成一个身手凌厉、快捷无伦的“大女侠”。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无不轻易手到擒来。

    初时,她也只是练功之余,随手捉了几只飞鸟野兔。蓦地发现,这不比韩秋费心费力,又要布置陷阱、又要制作弓箭、猎叉,追着猎物满山跑轻松得多?

    干脆越俎代庖,把这事承担下来。

    自然宰杀烹饪的任务,就变成了韩秋的了。

    如此一来,两人颠倒了个。

    韩秋由照顾人的,变成被人照顾的了,陈玉珠则由被人照顾的,变成照顾人的。

    有时想起曾阿牛临终遗言,实在羞愧难当。明明阿牛哥嘱咐自己好好照顾玉珠姐,今个倒好,自己还要受她照顾。

    韩秋自忖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却要日日承受一个女子的恩情,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原本他流落荒岛之初,只想着在岛上住上几年,等风头过后,再想法子带陈玉珠回去。

    如今,陈玉珠神功虽未大成,对付廖家那些虾兵蟹将,也绰绰有余,此时回去,亦复无惧。

    因此眼见陈玉珠武艺日进千里,心中所思所想,便是如何能快快返回到中州大陆,然后再与她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不必再受“庇护”。

    至于那梦中罗刹女与他的两年之约,虽没忘却,但因为太过荒诞,在心底早已把它当做一个真正的梦境看待,并不十分在意。

    他也想过岛上树多,或可造成木筏,以渡汪洋。

    一是苦于无砍伐工具,断龙匕虽利,削刺在行,砍伐却差点份量。

    二是航途遥远,波浪险恶,不知木筏能否经受。

    三是大海茫茫,如何明辨方向,他又全然不懂。

    陈玉珠看着他整日对海浪长吁短叹,隐约猜到他心思,却也没有说什么。

    这日傍晚,两人正一起吃着烤兔,陈玉珠又见他神情黯然,好不痛快的模样。

    原想质问他整日看着海浪,是不是想着如何归去。

    开口不知怎地却成了:“这些日子一天比一天冷了,你难道打算在那个小棚里继续住下去?”

    韩秋心不在焉答道:“有什么不妥吗?”

    陈玉珠气道:“哼,你不怕冷死,我却怕要给你收尸。”

    韩秋愣了愣,道:“我如果死了,你也像阿牛哥那样,随便找个土坑,埋掉就算了。”

    陈玉珠气得满脸通红,道:“你……你……”眼眶一红,似乎就要掉下眼泪。

    韩秋不明她何以反应如此剧烈,心忖:“该伤心难过的人应当是我,你又有什么落泪的?!”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陈玉珠连说了几个“你”字,却也不知再该说什么,最后一咬牙,道:“好!”转身便走进洞里。

    这一顿好不愉快,韩秋也没多想什么,到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然身上一热,睁眼一看,不知何时竟盖了一张各种鸟羽编成的披风。

    他坐起身来,转头又看见,身边摆放着一件野兔皮缝制而成的短衣。

    想起白日里陈玉珠的言辞,顿时明白,她说起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原来就是打算要给自己这个。

    或者今日自己语气稍软,她就不会拉不下面子,而是大大方方地给自己了。

    她平日只顾练功,在洞里待的时间不长,这羽毛披风、兔皮上衣想必是夜里休憩时费心赶制。

    岛上没有针线,为了这披风、兽衣,也是煞费苦心。

    虽然自从在梦中吞了“火蝎”以后,韩秋便丝毫不惧寒冷,夜里北风吹得再大,身上也暖洋洋,不受其害。

    不然以他孱弱之躯,何以住在那四面漏风的小棚足足两个多月也能安然无恙?

    这披风、兽衣对他而言,倒不是十分必须,不过到底是陈玉珠的一番心意。

    虽然这些日子她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但由此可见,在她心里还是有自己一席之地。

    念及于此,韩秋苦苦一笑,走到洞口,大声道:“玉珠姐,谢谢你的披风和衣服,今天是我的不好,不该惹你生气。”

    洞里不见回应,韩秋思量陈玉珠或许睡着了,或者余怒未消,故意不应。在洞外默默等了好久一会,才回去睡下。

    刚睡半会,忽然一声冲天鹤唳,远远传来,韩秋猛然坐起,侧耳去听,又寂然无声,良久才回过神来。

    听这叫声,想必是一只惊天大鹤,不过也难说,岛上就有一种怪鸟,模样长得像未换羽的小鸡,灰褐羽色,浑浑圆圆,胆子极小,但叫声却甚是吓人。

    韩秋有些奇怪,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想着不知陈玉珠会不会也被这声鹤唳惊醒。

    有心起来相询,又想这会她还气在头上,还是不要去打扰为好。

    次日起了个大早,却不见陈玉珠像往常一样起来练功。

    到洞口叫唤了几声,仍是毫无动静,心底不由几分担心,大声道:“玉珠姐,你再不应,我就要进来了!”

    踟躇一会,走进洞里,却哪有陈玉珠身影?!

    想来她是真的生气,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韩秋初时倒不十分着紧,心想:“她该不会跑到哪里方便去了吧?”

    一番找寻,四处不见,反倒叫呼声惊起了一片片飞鸟,更显得林中空旷。林中日光下澈,各处荒石野草,如此萧索,教人寂寞彻骨。

    韩秋心里方始有几分慌张,大声叫道:“玉珠姐,我错了,你别生气,别和我玩捉迷藏了,快快出来吧!”

    野林空寂,人声回荡,仿佛在嘲弄他一般。

    林中找不到,便到海边寻觅,来回各处奔走了一整天,连一片衣影也不曾见着。

    眼看夜幕降落,四处漆黑难辨,道路再也看不甚清楚,连连摔了好几跤,才失魂落魄地回到洞里。

    洞里依然并无人影,只有角落里陈玉珠安睡的草铺和她用鸟羽树皮编织的褥子、坐垫安放如故。

    韩秋心里越想越担心,如何能睡得着。

    这两个多月,朝夕相处,自问对她确实不及先前敬重和钦佩,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但其实自己也知道,她在心里的份量一天比一天重。

    所谓回到中州,分道扬镳,原不过是气昏头时的想法。

    此刻她忽然不见,究竟是害怕从此孤单一人,连个说话的伴也没有,还是担心她本身的安危更多一些,连自己也道不清、说不明。

    而这种担心,是出于对阿牛哥临终嘱咐的承诺,还是本身对她的关切,更无从追溯了。

    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种种神态,有如毒虫一样,不断往心里钻,不去想也不行。

    一夜无眠。

    天一微微亮,就爬了起来,附近既然找寻不着,那就跑更远一点。

    远一点的地方,能找的也都找了个遍,依然不见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若然不是岛上各处有她留下的痕迹,洞里有她睡过的草铺、编织的褥子、坐垫,还有她留给自己的披风、兽衣,韩秋真的要以为,其实是自己一个人流落孤岛,因为寂寞得发疯,才幻想出这样一个人来相陪。

    一连两天,不吃不喝,在岛上拼命找寻,到处呼喊,最后终于体力不支,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忽然脸上一阵瘙痒,又听到一阵吱吱叫声,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只松鼠踩在脸上。

    那松鼠见他醒来,一溜烟爬到了树上,拿一双黑溜溜的眼珠看他。

    韩秋觉得那松鼠似曾相识,随即又觉得这个念头十分荒谬,也许是饿昏了头,才生出错觉。

    他扶着树干爬了起来,认得此处离那取水的水池不远,便一路慢慢走过去。

    池中那两条透明的彩色小鱼一听到动静,簌的一声,又躲了起来。

    韩秋俯下身子,捧起池水,饱饮一番,蓦地看到倒映在水面的悬崖峭壁。

    不由一拍脑袋:“我怎地如此愚笨,人家说登高望远,我在这里林子再怎么也找她不着,何不登上那山峰高处,岛上一切,不都尽入眼帘?”

    想是简单,那石壁却绝难攀缘,韩秋饿了两天,手脚发软,情知贸然攀登,容易失足身亡。

    于是费了半天功夫,捉了几只野兔,饱餐一顿。然后找来一根长长的结实树藤缠在腰间。

    到了第二日等雾气散尽,日光把石壁晒干,才把昨日没吃完的烤兔挂在身上,开始往上爬。

    最底下的几十来丈,攀爬起来也不费事,越往上却是越惊险万分。

    不但石面愈发陡峭,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毫无立足之处,只能拉着垂落其上的藤蔓,慢慢地攀爬过去。

    有些地方,连藤蔓都没有,则用腰间树藤打个圈,套在上方岩石突出之处,籍此攀爬上去。

    韩秋越爬越高,越爬越险,心知再往上,便是死路一条了。也不敢逞能,恰好见前方有一块巨石平出,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平台,约有几丈来宽。当即攀援上去,躺在那平台上,大口喘气。

    良久,才恢复几分气力,站了起来,不敢走得太边,远远踮起脚尖,往下方看去。

    下方树木鸟兽依稀可辨,几处岩石青烟萦绕,一派葱葱郁郁的气象,可是依然不见伊人踪迹。

    居高俯下,久视之则目眩神迷,韩秋俯瞰一会,便坐下歇息一会,等神志平复,再起身细看。

    如是者数,始终难觅其影,不由大为沮丧。眼看日头西斜,要想在天黑前,爬下石崖,已无可能,只能在平台度过一晚再作打算。

    见靠近石壁处有一小缝,勉可容身,便躲了进去,吃了些兔肉,靠在壁上,闭目睡了过去。

    夜里风大,韩秋悚然惊醒,原来那细缝里头,竟然不是死路,而是通的,不然不会被夜风猛灌而入,吹穿而过,发出啸号呼声。

    韩秋有心往里面探索,但里头黑黢黢,不知深浅,又不知宽窄,想着其中或许还有蜘蛛、蜈蚣之类毒虫,便就此作罢。

    挨到天亮,日头高照,又往荒岛下细看了数次,皆无所得,才想原路折返,却不由犯起难来。

    原来那平台的巨石凌空平出,上突下凹,要想爬下去,并无承足之处,除非往二丈多外的另外一处跃去,方可立身。

    韩秋自问勉强可以为之,问题却是,如若一失手,就只能摔个粉身碎骨了。

    他往上攀爬时,满抱希望,远胜于此的绝险之处,也能一跃而就,但此刻却起了犹豫之心。

    忽然想到:“那细缝该不会通向石壁另一面吧,或许另一面不那么陡峭,可以攀援而下。”

    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随即便往那细缝里钻去,初时尚容两人侧身同过,大概走了十多丈,便变得又矮又窄,只能匍匐前行。

    好不容易又过了十多丈,才变得宽敞一些,可以站起身行走。

    韩秋心中大喜,加快脚步,也不知手脚被两边山石划破多少,蓦然见前方一丝光亮,又才放慢脚步,慢慢摸索过去。

    又过了数丈,眼前越来越亮,不一会便到了尽头,只见出口藤蔓垂掩,盖得严实,覆叶之间,漏进不少阳光。

    韩秋扒开那藤蔓往外一看,但见红花绿树,交相辉映,面前竟是一个花团锦簇的翠谷。

    不想这石缝之后,竟是如此福地洞天,韩秋不由大声欢呼,纵身而出,那出口离地也不过数丈之遥,当即顺溜而下。

    同样是荒野之地,同样是草木繁盛,山谷景致与海边树林又不太一样。

    海边树林树木高大,参天蔽日,山谷树木相对矮小,但是各处鲜果挂枝,海边树林荒草丛生,杂乱萧索,山谷却绿茵如毯,片片相连。

    海边树林飞禽众多,但多以海禽为主,山谷却是画眉、麻雀居多;再者,相对海边树林,山谷更显得湿润暖和,阵阵花香袭人。

    韩秋满心欢喜,想到若能早些发现此处,与陈玉珠同居于此,岂不比在那海边树林更惬意快活?

    一想到陈玉珠,心里又不禁黯然,见一株矮树上,几只猴子正在跳跃嬉闹,摘吃野果,便也爬了上去,摘了几颗,随意擦了擦,吃了起来。

    那果子清香扑鼻,入口多汁,不禁又想,这果子如此甜美,若能给玉珠姐吃到,她一定会喜不自禁,说不定也会少说自己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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