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韩秋悠悠醒来,和上次被敲了后脑勺一样,这次仍是头痛欲裂。
不过上次,他对这半人马并没什么怨恨。
这次却不由暗暗咒骂:自己肯定恐怕上辈子与这半人马结过什么梁子,不然今世怎会遭他如此折磨?
不知道他们对自己使了什么法术,该不会,也想把自己变成这种半人半马的怪物吧。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恶寒,霍然坐起,但见自己双脚俱在,并没有变成马身,才松了一口气。
转头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还在那石厅之中,那红发女半人马就躺在身边,而那几个半人马长者已不知去向。
墙壁上的火把,将尽未尽,火焰飘忽,显得昏暗,石厅里阴森空荡得有些骇人。
这些半人马花费力气,布下法阵,自然不会轻易弃置不顾,只怕是一时走开而已。
若他们回来,又要使坏,该如何处之?
一时也想不出对策,但见红发女半人马仍自沉睡,想着她对自己倒也不错,便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喂,喂,快醒醒!”
那红发女半人马头发蓬乱,眯着睡眼,有点迷糊的样子,韩秋心里一动:“她这憨傻模样,倒也可爱,可惜……”
“可惜什么……”
韩秋矍然一惊,道:“你说什么?”
红发女半人马被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韩秋,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没有说话呀?!”
韩秋更加惊得差点连下巴也掉落地上,不对,你明明说话了,也不对,如果是你说话,为什么你嘴巴一动也不动?
“对呀,我没有说话,自然嘴巴就不会动了。”韩秋道:“你没有说话,那我是在和谁说话?”
那红发女半人马心想:“你把我绕晕了,你不正是在和我说话吗?!”
忽然呀一声惊呼,不对,我怎么听懂你在说什么了,难道……是“灵契”?!
而韩秋也正在此时发现,由始至终,都是自己一直在说话,红发女半人马还没出过一句声。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能听见她心里在说什么?!
正在各自迷惑不解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转头看去,是那半人马长老辛西娅。
原来昨夜,依鲁斯、范德尔几个久等不见韩秋和红发女半人马醒转,便各自离去,留下辛西娅照看。
辛西娅守了一夜,才出去取了些食物,回来见两人醒转,大为欣喜,走上前来,拉着红发女半人马询问。
两个女半人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奇怪的是,韩秋听不懂辛西娅的话,但却能听得懂红发女半人马的话。
或者说,她还没说出口,韩秋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换言之,他也听不懂红发女半人马的话,却能听得到她心中所思所想。
想到红发女半人马在心中提及的“灵契”二字,猜到他与红发女半人马能够互听心声,大概就是拜这“灵契”所赐。
莫非昨夜那些半人马在自己身上施展的法术就是这“灵契”?
想明此点,惊愕尽去,便要试她一试,朝着红发女半人马瞪大眼睛,在心里想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红发女半人马一边和辛西娅说着话,一边瞟了他一眼,心里道:“你不必试我了,这就是‘灵契’,我的名字叫做梦露娜,你叫什么名字?”
韩秋心道:“我叫韩秋,原来我想什么,你也知道?!”
“不错,我想什么,你不也知道?”
韩秋心想:“这倒有趣……”
梦露娜心道:“有趣吗?我并不觉得,我只想替族长和长老们问完话,就离你远远的。”
韩秋不解,不由想起在那柴屋中,自己虽被绑得结实,但她却温柔以对,态度亲近。
梦露娜脸上微微一红,一边和辛西娅说着话,一边心想:“我对谁都这样,并不是对你好……你能听到我心思,我要一边回答别人,还要在心里应付你,想想就觉害怕!”
韩秋心想:“不错,若我起了龌蹉念头,岂不全部被你窥知?!”
“你有什么龌龊念头?”
韩秋刚想回答,梦露娜忽然惊呼:“糟糕,要被辛西娅长老发现了!”
原来辛西娅见梦露娜眼神飘忽,心不在焉,与韩秋眼色往来,便开口询问。
韩秋心问:“她问你什么?”
梦露娜心答:“她问我是不是在和你说话,那‘灵契’是不是成功了。”
韩秋心道:“你要如何回答?千万不要回答是,求你了!”
梦露娜微微一惊:“为什么?”
辛西娅似觉有异,站在两人中间,不让两人对视,但丝毫不影响两人在心里交谈。
韩秋心道:“中州人有句话,叫做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们知道你与我已心灵相通,只怕问完话,就要把我杀了……”
梦露娜道:“胡说!”激动之下,这句话脱口而出,并非只在心里默念。
辛西娅吃了一惊,道:“你喊这么大声干嘛,你不愿回答就罢了,待族长他们回转,难道也要隐瞒吗?”
当然这些话,韩秋自然听不懂,自从梦露娜心中所想猜出。
梦露娜道:“辛西娅长老,对不起,梦露娜并非故意无礼……”
辛西娅道:“那好,我问你,你和这小子眉来眼去的,是否‘灵契’已成,和他互通心语?”
梦露娜正待回答,韩秋已然在心中求道:“好姐姐,千万不要说是,你随便推搪过去,小弟日后一定重重有报!”
梦露娜心道:“族长说你们人族凶残狡诈,你闯入山谷,居心叵测,恐怕对我族大大不利。我问你,你入得谷来,是不是要来残害我族?”
韩秋心道:“好姐姐,这真是天大误会,我吃饱饭没事做,才会跑来这鬼地方,残害你们?我是为了找人,无意才闯入……”
回忆起前几日,陈玉珠忽然凭空消失,自己心急如焚,竭力寻找,最后爬上绝壁,无意闯入山谷的情形。
他这么一想,种种画面情形,浮现心间,便也在梦露娜心里重演一次,不必费舌,已然知晓。
“原来山谷外的岛屿是这样子的,蓝天白云,渚清沙白,广袤无垠……”
又想:“看你瘦弱不经,居然为了找回那小情人,吃了这么多苦头,也算难得……”
韩秋心里嘀咕:“她不是我的情人……”
梦露娜却不信他,心道:“好,我暂且答应你,但你也不能做出有损我族的事来!”
韩秋喜道:“这个自然。”
他们两个不动声色,在内心之中,言语交谈,话锋往来,实际上却仅仅过了一瞬而已。
辛西娅只见梦露娜微微一顿,便听她回答道:“辛西娅长老,我也不知道成与不成,但要说心灵相通,却是没有,不过……”
辛西娅问道:“不过什么?”
梦露娜道:“我能感到他并无恶意……”
辛西娅狐疑地看了看梦露娜,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韩秋。
韩秋道:“你看什么看?!”
辛西娅向梦露娜问道:“他说什么?”梦露娜摇了摇头。
韩秋怕她再追问,便指着辛西娅手中拿着的瓜果菜饼,呀呀地指了指嘴巴,辛西娅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饿慌了。”
于是将取回的食物分给二人,待二人吃完,收拾一番,向梦露娜道:“时间还早,既然你已醒转,便好生看着这小子,切莫给他逃了,等今晚族长和长老们商议好了,自会决定如何处置!”
临去又交待道:“此处收录我族各种卷宗秘史,历代除族长和长老外,谁也不能进入,今日你有幸入得此间,大可随意翻阅,但其中内容,万万不可对外泄露,明白吗?”
梦露娜道:“这些卷宗有什么好看的,辛西娅长老,不如你放我出去,你留在这里看守他可好……”
辛西娅笑骂道:“没大没小……”便自离去。
石厅之中,又只剩下韩秋和梦露娜两个。
韩秋道:“谢谢你!”
梦露娜笑道:“不必谢我,我是看在你对我们并无恶意的份上,才帮这个小忙。若你心存歹意,我也不会帮你。”
韩秋道:“这个自然!”
一时也不知和她说些什么,只想:“不知这些卷宗上记叙了什么秘闻,这些半人马从何而来,何以会在这绝谷之中定居,或能从其中寻得答案,尤其是那供台上的羊皮卷,既记着‘灵契’法诀,自然也有解救之法。”
梦露娜道:“你……可别想多了,这些卷宗,是我们族长和长老才有资格翻阅,你一个外族异类,就不必多想了!”
韩秋道:“是你想多了,我又不懂你们半人马的语言文字,就算给我看,也看不懂。除非……”
梦露娜道:“我……自然也不会看。”
韩秋心想:“我才不信你忍得住!”
梦露娜道:“你说什么?”
韩秋讪讪道:“没说什么……”
两人相对无聊,韩秋心道:“总不能这样大眼瞪小眼,什么也不干,挨到天黑吧。”
梦露娜道:“和我一起很无聊吗?既然如此,你不如把那火把换上新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辛西娅又拿了些食物回来,一同吃了。
这次她并不离去,而留了下来,等了一会,依鲁斯、范德尔几个也走了进来。
自然又是一番审问。
梦露娜依照韩秋所言,死口咬定,与韩秋并无心灵感应,只是感受得到他并无恶意。
依鲁斯等无以求证,只能姑且信之。几个一通商议,决定仍由辛西娅、梦露娜看守韩秋。
“灵契”一事,原由霍奇森提起,依鲁斯决议定夺,费了这些气力,不见成效,难免有损脸面。
只能推诿这“灵契”非一时三刻能见效,须得让两者多待些时日,才能水到渠成,毕克其功。
匆匆交待几句,便各自散去。
辛西娅领着韩秋与梦露娜回到庭院中的屋子里,说道:“往后日子,你便与这小子在此间同住,吃穿用度,我会每日准时送到,记住,依照族长吩咐,除了这个庭院,你们哪里也不准去。”
梦露娜道:“我们把你的房子占了,那你住哪里?”
辛西娅道:“我自有住处,就不劳挂虑了,你看好这小子就行了。”
梦露娜点头答应,辛西娅这才离去。
梦露娜把门关上,随手把胸口间缠裹的麻布解开,长呼了一口气,心道:“原来撒谎这么累人。”
韩秋转过头去,道:“你做什么,男女有别,怎能如此不要脸?”
梦露娜心道:“你不是看过了吗,有什么好害羞的?!就算你不爱看,也犯不着骂人!”
韩秋心道:“那不一样,我并非有意偷看。”
梦露娜心道:“奇怪,你心里明明就很想看,你大方看,我也不会怪你。”
韩秋气恼道:“谁说我想看了?!”
梦露娜道:“不管了,我要先睡一会了,你答应我不逃跑的,你若睡不着,就替我到院子里的池子里,把这衣服洗干净。”
说着把那麻布往韩秋头上一丢,便钻进纱帐里,在软垫上躺卧下,不一会便鼾声响起。
韩秋苦笑摇头,拿着那麻布,掩门出去。
那小池在庭院东南方向,月光下,幽光闪烁,显得十分寂寞凄清。
走近一看,才见这小池是人工凿成,周边砌着圆石。韩秋把那麻布丢入池中,漂了几下,坐在池边,微微发呆。
若不是这池水、这月光,只怕如此良辰美景,也不会让人觉得凄清入骨吧?!
不知道玉珠姐现在何处,一切安好?没有自己陪在身边,能否照顾好自己?
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心头更隐隐作痛。
这个时候,趁着夜色,跑到那通道中,沿着石壁攀援而下,应该不会被人发觉吧?
不过自己应承了梦露娜,不会让她为难,若然背信弃义,一走了之,只怕她会遭那族长责罚吧?
他叹了口气,心想:“我与她相识日浅,何况她又属异类,与玉珠姐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我岂能固守愚诺,轻重不分?”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急掠,刮得四周草木东倒西歪,卷起漫天落叶花瓣。
这风来得好快,韩秋半点防备也没有,一下子扑落在水池中。等他从池中站起,四周平寂如水,哪有什么狂风急掠?
这风骤然而起,倏忽而歇,若然不是悠悠旋落的树叶、花瓣,韩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心忖:“这风好生奇怪,不像自然而起的飓风,而像一只大鸟在空气展翅扑扇,在地上激起的旋风。”
但举头望向夜空,只见月明星稀,晴空碧朗,万里苍穹,夜色幽幽,一无所有。
忽然间半空之中,一点白光泛起,落到身前,才发现是一方手帕,四角绑着一个小瓶,被轻风托着,就像一枚小小的降落伞缓缓飘落。
那瓶子十分眼熟,韩秋伸手接住,细细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正是天养丹的瓶子吗?”
这天养丹原是那叫作李剑寒的留给自己疗治断骨所用,后来转手给了陈玉珠,成了她随身携带之物。
怎会在此地出现?不过天养丹的瓶子未必只有一个,瓶有相似,再正常不过。倒出瓶中丹药,只有六七之数。
当初李剑寒留赠赐药,一共十粒,自己吃了一粒,阿牛哥吃了一粒,陈玉珠又吃了一粒,仅剩七粒,正好符合。
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韩秋拿起那手帕一看,上面还有留字,心里忽然有一种奇怪预感:“还来?!”
果然只见手帕上写着:“安好勿念”,落款“陈玉珠”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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