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外有人起了争执,南初七的心思虽在姜云清身上,但内容他是听了一字不差,那两人应该是夫妻,吵的是他们女儿的归宿。
“不能是我们家盈盈啊!当家的你想想办法,那上山了还能回来吗?”
“哭什么哭?!上个月王二婶家的闺女被选中,也没见你说不行!”
“这怎么能一样呢?王满你不想办法我就自己去拼了!”
男人骂骂咧咧,走远了还能听到他的一句“都怪你没生个带把的出来”。
姜云清正在思考,听见南初七啧了一声。
“没意思。”
南初七把人牵出杂物间,重见月光时,姜云清都觉得很亮眼。
抱子坞总共就这么大,四周都是山,他们没见着善财娘子的庙,想来应该是在山上的。
那对夫妻的话,是指抱子坞会将女儿献祭给善财娘子吗?
姜云清滋生出一层寒意,满心想着抱子坞和善财娘子的关系,根本忘记了南初七刚才做了什么,以及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南初七什么都没做,安分地牵着他回到小院,这时候的明芃已经睡下了,有逆魂守着,她不会有事。
也许南初七还和屋梁上那只黑龙打过了照面,他当着逆魂的面把姜云清牵进自己房间,十分自得。逆魂一下就站起来了,它看看窗户里明芃安详的睡颜,又看看姜云清,犹豫是守着小主人重要,还是保护主人更重要。
最后它不放心,觉得姜云清羊入虎口,直接追了上去。
邪龙到访,就看他敢不敢开门。
房门确实打开了,不过窜出一红一金两道光影,齐齐围住了逆魂。
南初七丢出炽羽和逐疫,让它俩陪着逆魂慢慢玩。
同为十大法器,其实逆魂自己都算不清有多少年没和家人们见面了,但它排在首位,向来是看不起其他法器的。
逆魂有它自己的小骄傲。
炽羽扑过来了它也打。
什么死鸟。
逐疫不一样,说好的龙虎相见必有争,其实它也有小秘密。它喜欢逆魂,喜欢将星,喜欢好多好多法器。
总结出来就是纯喜欢帅的。
逐疫大概明白逆魂的意思了,所以它俩把炽羽抛来抛去,一团火球在小院上空跳跃,好像放烟花。
南初七就趴在窗边看热闹,那些掉落的火星,都是炽羽身上的羽毛啊。
擦拭无名时,腰间的福袋也跟着掉了下来。他居然忘记了这回事,本意是想确认村长的话是否属实,他拾起福袋,解开袋口一探究竟。
里面装着已经干枯的并蒂莲花瓣,还有一张纸条。
南初七捏着并蒂莲花瓣,念出了纸上的内容:“同声自相应,同心自相知。”
“关于婚姻,不是孩子。”
但是,这也算求福,总归不是什么恶兆。
他下意识看向姜云清,没想到人已经倒床上了。
这就睡着了?
不对。
姜云清没脱鞋。
南初七迅速起身,可惜来不及查看,他自个也跟着倒了。
这又是何种禁制,竟在短时间内扩散到两个人身上?
南初七深知一定和那只福袋有关,但他越抗拒身体就越沉重。如果在清醒时尚不能解开,谁知道昏过去了会发生什么。
他吊着一口气爬到床边,应该,碰上了姜云清的手吧。
院里的两只邪兽还在上下闹腾,只是房内再没了动静。
今晚的抱子坞,似乎和往常一样安宁祥和。
烛火依旧在跳动,姜云清缓缓睁开眼,他就坐在床上,但是有一点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很红。
没有一处不是红的。
他的眼前,全是红色。
脖子上的天官锁勒得他生疼,想抬起手解开,他才发现露出来的手臂缠着银手镯,而另一只手上也是极重,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抱着一把照妖镜。
凤冠和金锁困住了身体,姜云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的红色其实就是红盖头。
所以这是洞房?
姜云清听见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很离谱,非常离谱。姜云清不确定是不是梦,可项圈带来的痛意又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他无比清醒。如果是幻觉,他应该趁早找到解脱的方法。
手能动,脚也能动,但就是掀不开盖头,更离不开床半步。
这种任人宰割的局面,姜云清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出路,总不会让他一直干坐着的,既然掀不开盖头,那肯定会有别的人来。
不管是谁,姜云清都要杀了对方。
这简直就是耻辱。
姜云清抑制不住地发抖,这时房门从外推开,带进了一股风。他透过盖头,隐约看见了来者的身影。
墙上红烛勾勒着新郎官的体魄,出尘俊雅的容颜被那身红色禁锢,性情也不再乖戾,倒是规矩了许多。
这些姜云清都看不见的,照妖镜底部很是尖锐,他已经摸准了,准备弄瞎这人的眼睛。
盖头下方是一双红靴子,明明都走到床边了,可他偏生停住不动。
发束顺着他的身躯随意地淌下来,姜云清能够感觉到有股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接着,是一声轻笑。
他没法顾及这声音有点熟悉,因为盖头被人掀起,而他也如计划中抬起了镜子。
然后,他看到了外套绣花红袍的南初七。
南初七眼尾微挑,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般场面,修长的手指还停在盖头上,把姜云清的动作尽收眼底。
惊喜吗?不是,更多的是惊吓。
姜云清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南初七便趁这机会拿走了照妖镜,姜云清也没有去管镜子里会不会显出真身,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心比以往跳得更加夸张。
“怎么是你。”
“哥哥不喜欢?”
两人同时开口,姜云清突然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颤了颤,“我我应该喜欢吗?”
那些银饰跟着晃动,清脆脆的,落在耳边好听极了。
“哥哥。”
“嗯,嗯……”姜云清还是没怎么见过大世面,他有点不会说话了。
十有八九是吓得,剩下一两分全是眼前人带给他的震撼。
所以银饰晃得更厉害了。
“哥哥冷?”
姜云清摇头,“不是,不是,你别问了。”
南初七抬起他的下巴,墨沉沉的眼眸中晕开了这些喜红色,又凝眸与他对上,似笑非笑的,总觉得很危险。
但凡来的是别人,姜云清都不至于会这样无助,整个身子已经动弹不得,听到南初七在耳边说:“哥哥,别误了吉时。”
“什么吉时?”
“你说呢?”南初七的指环划过肌肤,带来一股痒劲,“合卺酒,入洞房,总要选一个来做。哥哥不想起来,那就直奔主题。”
喜床往下凹陷了几分,姜云清在他的目光中缓缓躺下。南初七微眯了眼,笑意蔓延而开,深刻得难以掩饰。
分不清是谁的红缠了谁,那些流光和情丝在彼此眼前凝聚浮动,真真假假,其实姜云清也不太想理会。
所以哪有无求无欲之人,只是想要的不够吸引罢了。
没关系,就让疯狂里夹杂着残剩的理智,南初七都已经替他体验了个遍。
那些没有显现的感情,南初七也为他拾起来了。
“人生赐我一场大梦,让我生魔了十一年。”
“你本应该陪着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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