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名,三清观唐思情!”
公布成绩的声音一落下,围观台上便沸反盈天,响彻云霄。三清观的位置最先爆出热烈地喝彩,因为这不止是世族子弟能和那些所谓的“仙家人”拼个高低,更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走上领奖台的女修,这下谁还敢说唐多令退出听学就一定会失败?
当唐多令一步步走上高台,三清观的旗帜已经竖起,身后的天幕射出青鸾烟火,鼓掌声和喝彩声震耳欲聋。她就站在那里,青鸾的每一次鸣叫,都让血液在体内疾驰,心跳更是如雷霆般轰鸣。
唐多令下意识寻找林芜山的身影,见林芜山站在围观台上,鼓掌的动作还未停。
这一路走来都太过艰辛,若非林前辈相助,她也不可能成功,现在除了激动,更多的还是紧张。
林芜山朝她点了点头,笑着说:“少年宗主,千秋侠女。”
似乎得到了某种授意,人群里也一声高过一声,都是对她走上这里的认可。
“少年宗主,千秋侠女!”
“休言女子非英物!”
这场烟火何其绚烂,青鸾飞过三清观的位置,张开的羽翼青如晓天,让仙门百家得以看见,她在迎接属于她的荣光。
众人万分激动,但天星宗的看台却格外压抑。凌君夕憋着一股气,没人敢在这时候触碰她的逆鳞。
因为第二名就来自天星宗,那只白泽在场上环绕,带来的竟是鸦雀无声。凌君夕确认了好几遍,终于明白主持者念的是“楚云深”三字,而非谢长期。
城门失火是会殃及池鱼的,楚霄见此,也无法去上面领奖,天星宗的人又哪敢向他贺喜呢?
凌君夕面上愠怒,说话难免刺耳了一些,不止是她唯一的儿子再次让她失望,而且获奖者还是她素来都看不起的外门弟子。
“一个在门口扫地的都比你强,谢长期,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霄不过是谢长期的伴读,可谢长期连前十甲都挤进不去,这让凌君夕的颜面何在?
谢长期正期待着下一个名字,早已不在意母亲的责骂,他只想亲眼目睹姜听云走上去,别的他都不管。
楚霄冷笑一声,刚好落进凌君夕的耳里:“凌夫人教子有方。”
不是“谢夫人”。
大家都知道谢长期的父母感情不和,楚霄公开讽刺,全然不顾凌君夕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楚——”
这时主持者已经念到下一个名字,万众瞩目的一声“姜听云”,让场上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潮。谢长期最先带头欢呼,而楚霄也越过他们走上了领奖台。他临走前,还看了一眼谢宗主的方向。
笑吧,都笑吧,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想想快乐的事,因为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楚霄随着白泽往上走,这一次的欢呼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盛大和持久,但并非是对第二名迟来的贺喜,他知道就来源于前面的人。果然,白泽烟火已被声如雷响的麒麟撞破,它一出现,其余东西都显得黯然失色,仿佛世间唯它独领风骚,大家的眼中更不会装下还在后面的人。
而把麒麟带来的那个人,虽不骄不躁,极致温柔的眉眼垂怜着万物,但这般光鲜地一剑惊世,却也是实在的轻狂。
做人,就该要野心昭昭。
姜听云走得很慢,他弓背霞明剑照霜,脚下的每一步都踏过了江湖。这一次,他直入白云深处,吐胸中浩然之气,是站在上面向众人诉说,巍巍苍天,也遮不住他俯仰春秋的心。
少年自当扶摇直上九万里,那么这一场青春鼎沸,都是他应得的。
姜听云在沸反盈天中走上高台,路过唐多令的位置时,听她说了声恭喜。两人简简单单地对视后,姜听云抓紧时间回了她一句“你也是”。
仙剑大会前三甲已经公布完毕,接下来便是在四方石上摁下他们的手印,以示十年盟约顺利传承,更是数以千计的人见证三位少年成为榜上无法被超越的高度。
从今往后,修真界就多了一个自己的名字。
是群山之巅,是和那些前辈们一样,居然能在有生之年里站在他们的位置上。
前后数不清的擂台都未让姜听云有过紧张,但现在却因为一个伸手而犹豫。只要他摁下手印,那么他就是十年的第一,直到下一届仙剑大会来临,无人取代他的位置。
姜听云始终相信自助者天助,他为之付出了太多努力,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所以他不再犹豫,坚定地伸出自己的手,可楚霄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侧身挡在他和四方石碑之间。
今天的楚霄看起来好像和平常不一样了,姜听云却说不出原因。他还记得一年前撞见楚霄与人密谋,可事实上,仙剑大会直到结束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走上第一,试图能够阻止点什么,但既然无事发生,他又何必计较一个虚无缥缈的计划呢?
没准当年的自己误会了楚霄的意思。
但愿吧。
其实是十七岁的姜听云还沉浸在那份喜悦中,根本不会想到楚霄存了什么心思,又能为之做到哪一步。要知道,“会死很多人”这句话本身就没有歧义。
姜听云以为风平浪静便能万事大吉,何况楚霄已是第二,排名就在他之下,还需要得到什么?
可很多时候,灾难来得就是毫无征兆。
就像现在这样,楚霄突然拦住他盖印的动作,既是挑衅,也是一种警告。
如果姜听云能够往宗主席位的方向看一眼,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了。
楚霄的意思很明显,他拒绝承认姜听云的第一,而且,就算承认又如何,他会让姜听云顶着这个名号跪下的。
因为太显眼,姜听云错就错在挡了他的路。
围观台离这里太远,哪怕是唐多令,也听不见他对姜听云说了什么。
只有两人自己知道,楚霄短短的几句话,让姜听云脸色俱变。
“你知道当年我从剑冢里拿出了什么吗?”
“无心铃?”姜听云记得这只铃铛,他和楚霄对上时,差点因为无心被蛊惑,但不知道他在这时候提起是为了什么。
“不对,是将星。”
将星就排在逆魂之下,凭楚霄的能力,得到它似乎不足为奇。
可是——
“进过两次剑冢的人是你。”
楚霄承认得很快,他又说:“可惜没在当时就亮出来,但现在也不迟。你知道将星可以做什么吗?”
将星是亡魂之旗,和逆魂同样都是致邪的灵器,被楚霄拿到会做什么?
姜听云的心跳如擂鼓,“你——”
“爹!”
宗主席位上赫然爆出一声惊叫,声音太过凄惨,传进了每个人的耳膜。姜听云回过头,只见花无雁抱着花宗主肆意哭喊,她手指颤抖,难以自控,却还是试图捂住父亲的血,可惜发现得太晚,已经无济于事了。
花宗主吊着最后一口气,奋力甩开桌上的茶水,当杯体四分五裂时,几只蛊虫也顺势爬出,引得众人大乱。
“这茶有问题!”
不知是谁高喊了这么一句,本该欢乐的氛围直降而下,反而成为悬挂在人们头顶的毒刀。伴随着阵阵惊呼,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就是最外围的观众,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喝了茶的宗主和长老全都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你们快救救我爹啊!”花无雁在混乱中被侍卫扯走,她紧紧拉着父亲的手不肯放开,跪在地上求每一个人来帮帮她。
“阿雁,跑啊,跑……”花宗主弥留之际,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现场已经大乱,姜听云举目四顾,下方全是逃跑的人群,将出口堵得汹涌如潮,只会愈发焦虑。有另一批势力在阻挠着他们逃命,几乎见谁就杀谁。就算漏掉,也因为蛊虫噬入体内,根本跑不了多远。
姜听云看见了,那是天星宗的人。
他没有想到,原来当年和楚霄密谋的人,竟是谢宗主。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谢长期早已顾不上他爹反叛的事,一路逆行而去,扯着嗓子直喊姜听云的名字。
“谢长期!你给我回来!回来!”
阶梯上都是死相惨重的尸体,谢长期跑得很快,直到听不见母亲的呼喊为止。他绝不可能丢下姜听云,就是凭着这一股信念,他压根没有在意死去的人居然再次动了。
高台上仅剩的三人各有不同的表情,谁又能想到普天同庆的日子变成一片修罗场,这前三的名次在混乱中显得如此讽刺。
当真天妒英才。
唐多令被林芜山和三清观的人护送着离开,她临走前还看了一眼姜听云,正要喊他也赶紧跑时,姜听云就已经动身了。
领奖台其实很高,但姜听云纵身一跃,刚好被谢长期接了个满怀。
“接住你了!”
姜听云看得很清楚,谢长期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就是为了找自己的。
他不会丢下朋友独自离开,在剑冢如此,现在也如此。
姜听云想告诉他楚霄有将星,这把旗可以召集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亡魂,而他们就处于灾难中心。所以只要楚霄想,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去。
比起这些,父亲和同门反叛更让人难以接受。
谢长期都知道的,但他比姜听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他拉住姜听云的手往外跑,“能找到你就很好了。”
真的,现在哭的话很没有面子。
最后只剩下楚霄站在高台上,他看着周围因他而起的动乱,摇摇头甚是惋惜,其实也没多少情分。
“这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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