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鼠鼠军团的福,姜云清还真找到了那两个瞎子乐师。
当然,也有为了做任务忙得焦头烂额的宋扶龄。
才两个人而已,能有多麻烦?
二位瞽师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不知道城里的动物抓狂了,能苟到现在全凭有人负重前行。宋扶龄刚把这个安置好,另一个又跑去摸野猪屁股,她急忙推开活爹,自己反被野猪拱出十米远。回头一看,第一个瞽师已经把脑袋放进老虎嘴里了。
他俩到处乱跑,宋扶龄忍无可忍。
幸好姜云清赶得及时,随手抓起靠在门边的扫帚,从老虎嘴里救出了瞽师的头,否则他的下场就和那把扫帚一样,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非人阵营的速度太快,识海里不断响起各个外来者出局的提示,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且因为大家的游戏名字千奇百怪,分不出谁是谁,但至少其中没有自己认识的同伴。
姜云清扯过红缎,一招天女散花裹住猛兽的脑袋,护着瞎子迅速撤退。另一边,宋扶龄从地上爬起后,半拖半拽着柔弱的瞽师赶来与他会合。两人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也许老庙祝和其他表演者还没有脱离危险,他们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撑过这轮屠杀。
这时候,就应该借用河仙城的“心想事成”了。
“师父!”
明芃一如笑城天降正义那般,再次驾着马车闪亮登场,一个惊险的漂移后,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店铺门口。
说迟但快,被红缎暂时遮住视线的猛兽扑了过来,已无需明芃提醒,两人分别带着一个瞽师跳上了马车。老虎差点就要咬住姜云清了,车里却飞出一团白影,两腿用力一蹬,朝它脑门给了计完美的腿杀。
踹开老虎后,白团子借着反弹的劲,刚好落回明芃的两条兔耳朵间。在站稳脚跟前,他略微停顿,接着双臂突然朝外打开,以一副接受嘉赏的模样,骄傲地挺起胸脯。
明芃道:“十分!必须十分!”
小兔子连连拱手,想象周围全是观众,左边谢完右边再谢,拿着与他软萌外表完全不符的声音喊道:“献丑了献丑了!”
不用想,公主的宠物小乖又偷偷跑了。
“付清觉?”宋扶龄刚坐进去没多久,听到这声音又掀开车帘,质疑的眼神落在明芃头顶。
似是没能适应,付逾眠原本高大的身型会变成这般可爱的模样,他可是能从静水楼里,一次性扛出两个女修的勇士。
而且,他成为兔子后,嗓音竟如此……铿锵有力。
付逾眠向空气弯腰致谢,随后拨开明芃的兔耳朵,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胡萝卜,指着前方喊道:“冲啊!必拿下!”
河仙城车王真不是盖的,只听一声高亢的嘶鸣,马车从车道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明芃完全不管车里几人的死活,就一个劲猛冲。
鼠鼠军团越涌越多,但每回都能赶在马蹄落下前避开,经过分支后再次聚集,无边无际地压向地面。所以马车好像行驶在一片棕色的海里,同鼠鼠们风驰电掣般朝大道飞奔而去,片刻间就化为黑夜中最惊人的响雷,劈头盖脸地吞没了街上发狂的野兽。
好刺激。
它们用行动证明,萌宠也可以干大事。
鼠多力量大啊。
因此夏长缨被鼠鼠们推上马车时还是懵的。
等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面对几位熟人的目光,他先指指车外,再指指自己。分明没说一句话,但完全可以感同身受。毕竟他本来在街上好好的,突然被夸张的鼠浪席卷,一睁眼,他就出现在车上了。
这还真应了他的名字,抱团都去送是吧。
夏长缨还在回味,车外的鼠鼠们又往他怀里丢了两团东西,一个是卷毛小狗谢惜月,一个是小黑熊林愿景。
一人二兽对视的这瞬间,都狠狠地沉默住了。
漂亮,公主的宝贝花花也跑了。
夏长缨组织了一番语言:“那个……还有人要上车么?”
接着,他们先后接待了唐家姐弟、秦昭落、谢长期、老庙祝、池苑和姜云清的两位部将,要不是时间有限,鼠浪能把水龙之夜整班角色都凑齐。
明若清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还有明芃的车技竟如此牛逼。
她们好像开挂了,但找不到证据。
从彼此沉默到完美适应并加入,就该知道这个世界没有正常人了。
藏身在城墙上的兽人听得很清楚,鼠鼠奔腾和马蹄踏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无止无休地响彻着,十分震撼。不止他们,正在捕猎的非人阵营也停下了动作,纷纷伸长脖子寻找声音的来源。就在视野的最尽头,一条黄线骤然降临,以不可阻挡之势飞掠而来,几乎像是一顶巨大的帐篷覆盖了整座河仙城,全程护送马车越涨越高、愈加响亮。大部分人至今不知这层黄色是什么东西,能够做出反应的人少之又少,只下意识抬起头,跟随那群小家伙的身影看去,却是眼前一黑,很快就被吞没了。
庞大的鼠浪席卷了一切,天旋地转也就发生在一瞬间。若是仔细瞧,便能发现“黄海”之上稳稳立着最显眼的白色,正是鼠老大明若清。她组织密密麻麻的豚鼠们分头行动,再迅速聚集,最后从浪里形成一道缺口。它们互相堆积、叠高,就像潜伏于海的巨龙,朝远处张开了巨嘴。
逮住认识的就往车上胡塞,不认识的就直接丢掉,于是一只红褐色、神似小浣熊的猫形动物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得出来,鼠鼠们要找的应该是霍无尘,结果抓错了。
这小可爱想跑来着,被姜云清一把提住了。
同时识海里亮出了对方的名字——
子曰说什么都对。
确信,鼠鼠没抓错人,这还真是霍珣。
风水轮流转,姜云清拎着他就不放手了。
再到后来,鼠浪用相同的方式卷来忙着躲避猎杀的付清乐和天裕。付清乐反复观察马车,发现这辆车居然内藏乾坤,一二三四五六……算了数不清多少人,总之,比饕餮还能塞。
简直大型认亲现场。
所以他一进来就愣了愣,和宋扶龄对上了目光。
“你怎么在这?”
很尴尬,毕竟他手边还牵着一个天裕。
谢长期正打坐冥想,听闻此话懒懒地抬了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为什么不说,你怎么在这?”
付清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决定不说话了,免得激起民愤。
甚至他坐下时,刻意远离了宋扶龄。
这两人的事不算什么秘密,不碰上是一回事,碰上了又是另一回事。因此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大家都在装鹌鹑,能减少麻烦就绝不多嘴。只有天裕直直地盯着宋扶龄,让付清乐如坐针毡。
唐多令拉着小黑熊的两只爪子,为了打破僵局,突然问:“还有谁没上车?”
秦昭落往这边多看了几眼,有个值得注意的问题,连林愿景都能进入秘境,为何晏君就不行。他说:“呃,我保镖不在。”
不止霍无尘,南初七也没来。
马车总共绕了河仙城整整三大圈,在第四圈时找到了最后的两个人。只是霍无尘的情况愈发糟糕,他颓废地爬上马车,已无暇顾及为何车里会有这么多人,他就想找个角落好好躺着。
至于南初七——
他到现在还叼着那只该死的羊羔。
姜云清让他赶紧把羊放了,不然就带着羊一起滚。
南初七一脸正气地问为什么。
“因为丢人。”
“哪里丢人?”
“就是丢人。”
可不是,几个时辰过去了一只羊都搞不定。
这不是重点。
姜云清都不想说他,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自己是非人阵营吗?
南初七蛮不情愿地撒了手,这回人终于到齐了,鼠浪再次推着马车狂奔,如白虹贯日,划破了河仙城最后一点寂静。在此过程中,剧烈的颠簸像是要把霍无尘的脑浆摇出来,他隐约看见了哥哥,但是他哥哥不可能这么萌。
老庙祝搭上他的脉搏,屏气凝神如博学医者,须臾后,脸色忽然大变,急得众人问霍无尘究竟是怎么了。
庙祝猛地掀开车帘,把脑袋伸了出去,“不行了!我晕车!”
众人:“…………”
付清乐刚想说这不是霍珣嘛,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面色苍白,眼底乌青,一看就是肾虚。
真正的霍珣跳上霍无尘的胸膛,环形尾巴照着他脸来了一巴掌,“霍璘,这是几?”
霍无尘哼哼唧唧,倒在唐沂怀里说:“起猛了,好像看见我哥了……”
他傻笑着捏了捏小东西脸上的白斑纹,“嘿嘿,你真可爱。”
唐沂分析道:“我猜应该是移情的原因,他以为自己是凶手。”
其实不仅仅是这个,更重要的是,霍无尘有点晕车。
哦,那就没事了。
大家立马散了。
不知是谁问起接下来要去哪,河仙城哪里最安全,总不能一直坐在车里绕到天明吧。最角落的秦昭落只默默看着众人讨论,端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突然说:“世子府啊。”
毕竟世界中心嘛,主角身边绝对是最安全的。
都怪豚鼠太疯狂,不由分说就把他从门口掳走,绕城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黑胡子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你咋不早点说?”
秦昭落摊开掌心,“你们也没问啊。”
谢长期:“?”
宋扶龄连连摇头,“好经典的话术。”
明芃劝道:“好啦,现在说也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去。”
老庙祝靠在窗边,虚弱得生无可恋,“让马慢点行不行?”
同样萎靡的霍无尘附和道:“是的,再不慢我就要死了……”
能不能多体谅体谅晕车的人。
南初七双手托着脸,显然和大家不在同一个话题上,有点闷闷不乐:“他是主角,那我们是什么?”
池苑的眼神飘忽不定,“等等……呃,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
马车里有太多人了,所以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也不知道。比如明芃坐在大家中间,十分自然地插进他们的谈话,怎么就没有人提出疑问呢?
姜云清终于产生了一点危机感,他收回撑着额头的手,问她:“你怎么在这?”
如果明芃在这里的话,那么谁在驾车?
好问题。
此话一出,无论是淡定的、虚弱的,还是假装看风景的,包括明芃本人在内,全都变得胆裂魂飞。
大家一并慌乱地冲出去,爬的爬、挤的挤,场面很是滑稽。马车因而颠簸不稳,差点往一侧栽去,但他们已然管不了这些,毕竟生命就一次,你死我死还是我活着比较好。
无人操控的骏马飞驰其间,在空中划过一道夸张的弧线,好似定格了每一个人惊恐的表情。比这个更糟糕的是,小兔子站在马头上边甩萝卜边扬缰绳,他的大喊应该就是他们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简直惊所未闻,异所未见。
“付清觉——”
“焯!你要杀了我们吗?!”
付逾眠疯了,大家也要疯了。
金阙阁弟子可以不活,但是一定要有活。
看见朋友们都这么兴奋的样子,付逾眠甚感欣慰。他突然松开手,把缰绳挂在尾巴后,跟随豚鼠和马蹄的节奏跳了一段神秘的兔子舞,并摆头大喊:“来!拒绝阴暗爬行!跟我一起!阳光地飞翔——”
他背对所有人扭屁股,那条挂在短尾巴上的缰绳甩来甩去,彻底浇灭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次,马车是真的无人驾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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