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了了晴山见
单家是书香传世的大家,当年不少东西被烧夺抢掠,但是当时的单家家主在早年期间就将单家很多东西秘密转移到了国外和香港。
拿到这些东西的单暨纁,秘密经营着单家的产业,谁也不知道这份产业到底有多少。
单暨纁没有结婚,也没有后代,一直在外打拼,直到苏若外婆离世,单暨纁赶回来才知道,单琼青这些年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在苏家受了多少委屈。
但是看着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也就是苏容和苏玟,单暨纁知道自己眼下不能和苏家拼个鱼死网破。
再后来,苏容将苏慕送到了单暨纁身边教育。
苏若在离开h国以前,除了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日子也基本上是和单暨纁待在一块儿。
可以说单暨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苏若的人,包括苏若在百川渡的一切,包括苏若即使喜欢芭蕾但是也向往飙车的疯狂与刺激。
单暨纁曾说,苏若是小辈中最像他的一个,但苏若是女孩,他不舍得、苏容也不愿意让苏若接手单暨纁手里的‘产业’。
就苏若所知,大哥明面上是苏氏总裁,即使苏氏再牢固,但是有苏晋中这样一座大山,以及虎视眈眈的苏则一家,苏家的产业也就只能在h国看看。
而单暨纁手里的东西才是苏慕最大的底牌,单家产业多在国外,涉及面极广,最重要的是苏慕借着苏家继承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游走在各国。
单暨纁交给他的东西早就不只是以前那番了。
可惜的是,苏家的人,尤其是苏晋中还以为自己死死把着苏氏的根基,也死死把住了苏容和苏慕。
乱花渐欲迷人眼。
直到不久后的某一天,苏晋中想要牺牲苏若的时候,被现实狠狠抽了一巴掌。
单暨纁看了看石案上自己折腾了好几天的棋局,原本是一则书卷上翻出的残局,研究了几天,虽有头绪但是不论从哪儿落子,最后都只能陷入彻底的死局。
单暨纁也已经在这一步困扰几天了。
“你是怎么想到在这儿点一子的?”
“很简单呀,”苏若指了指棋盘上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这儿有个挖断,正常黑棋应该会在这儿补断,但这样黑棋也就没机会了,”
“可是如果在这儿点一个,白棋就只能挡,挡了之后黑棋再回头补,那不就比原来便宜半目多吗?”
单暨纁仔细看了看,然后坐在了苏若对面的石凳上,大手一挥,原本错落有致的棋盘被打乱。
“好久没和咱们小阿绾下棋了,来,陪我手谈一局。”
两人自顾自开始捡起自己面前的棋子,还是熟悉的猜子。
苏若执黑,单暨纁执白。
二人你来我往间,棋局已然过半,但是局面有些焦灼。
两人落子的速度极快,说话的功夫,单暨纁的白棋已经占了三角,布局严谨,一目一目地争取着自己的领土,棋力已成合围之势。
但是苏若的黑棋虽然只占了一角,整个气势却势如破竹,龙头直捣对面腹地,成一往无前的孤绝之势。
单暨纁首先打破沉默,“小阿绾,当年你外婆第一天教你下棋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外婆说:‘棋盘上充斥着无数的可能性,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道胜负在哪里。’”
手上落子的速度不减,苏若只是淡然地回忆,然后诉说着。
苏若的攻势突然变得凌厉,咄咄逼人的气质让单暨纁都有些招架不住。
“外婆还说,每一局棋都象征着世间万物运作的万千规律,一招一式,变幻无穷,棋是自由的,执子之人也应当是自由的。”
最后一个字从苏若嘴里说出的同时,苏若落下最后一子。
为将者,胸中自有沟壑,黑子连发,包抄之下。
即使对手是单暨纁,苏若也毫不留情,招招杀意毕露,一口气吃掉白棋三子。
“舅公,我赢咯。”
单暨纁将手里的白子放回棋盒里,突然扬声笑了起来。
“是是是,是我输了。小阿绾的棋艺是越来越好了。”
一阵和煦的微风袭来,小院的茉莉花香在整个院子回荡,既弥漫在空气里,也充盈着苏若的心。
小院是多年前修建的了,这几年单暨纁一个人住在这里,平时苏容和苏慕也会来看看单暨纁,后来单暨纁嫌他们烦人,就不许他们隔三差五过来了。
苏若几年前去了栀市,回来的时间不多,只是在此之前,单暨纁从未在苏若的脸上看见过释怀。
似乎过去的这几年,苏若只是活着,真正的她在六年前就和‘郁箬’这个名字一起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一个逃避、怯弱的灵魂,或者说苏若在避免接触过去的一切,更怕回忆。
但今天的这局棋,单暨纁看见了苏若的勇气和一往无前。
有的棋啊,输了也不一定输了。
比如今日这局棋,单暨纁输的开心,更输的满意。
拎起放在一旁的菜篮子,单暨纁朝着厨房走去,“舅公给你做点心吃。”
单暨纁的厨艺一般,但是却会做一道只有苏若喜欢的点心。
幼时的苏若每次生病都蔫蔫的,不爱吃东西,单琼青最喜欢做樱桃煎给苏若吃。
将新鲜的樱桃用窖藏的‘无根水’——梅上雪煮后,去核捣成泥,再用模子印出形状,撒上白糖就好了。
苏若从前试过各地的樱桃煎,但不知为何都做不出外婆的味道,在单琼青走后,苏若再不碰这道点心。
而单暨纁在苏若外婆走后,不知怎的捣鼓了好久,终于做了出来。
从此之后,苏若每次回a市来菩提山,都会吃一道单暨纁做的樱桃煎。
这是他们对单琼青无声的怀念,也是属于单家人的记忆。
时间过的飞快,空气中的茉莉香似乎快要散了,被袅袅炊烟取代。
苏若拿着自己带来的字画,走进单暨纁的画室,窗边是透亮的阳光,一张极大的书案占据了画室一大半的位置。
画室的墙上挂着不少名家真迹,但是更多的却是带有个人署名的字。、
对面架子上零零碎碎散落着的字皆落着‘景珩’二字。
景珩——‘高山景行,君子如珩’,这是苏慕的字,正是当年单暨纁为苏慕所取。
最面上的一幅字,苏慕写的是‘青山元不動,白雲自去來。’
倒是挺符合苏慕现在的状态的,看这字的框架和力道,现在舅公这么严格的吗?
苏若感觉自己今天很难过关了。
这是单暨纁给兄妹俩定的规矩,每次来这儿,都得写副字。
过关了才能走,否则就得在画室写到单暨纁满意为止。
苏若从一旁取过干净的宣纸,然后开始替自己磨墨。
一边研磨一边思考,这次该写什么。
墨研好之后,苏若忝笔,在下笔之前,沉思了半刻钟。
写了几幅图,苏若自己不甚满意。
自觉应当过不了单暨纁那一关,还没等纸上的墨干,就将纸团成一团扔了出去。
单暨纁端着做好的樱桃煎进来时,苏若又写废了一张。
虽然在栀市的时候,苏若也时常练字,手上的功夫虽然没有荒废,但肯定比不上苏慕这个时常来开小灶的。
苏若也是个犟脾气,越是写不好,越是要写。
“了了晴山见,纷纷宿雾空。”——《早行示同舟》宋·赵蕃
单暨纁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一看,“这话倒是不错,选的挺好,就是你这字写的差了点意思。”
走到苏若旁边,看着她刚写好的一幅,说道“今日这幅字蚕头燕尾,铁画银钩。结构框架乃至笔触都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心中还有些许犹豫。”
“字是好字,词也不错。只是能否真正做到宿雾空、见青山,你要扪心自问,而不是在这幅字上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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