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用了三天时间,旺财药铺才把被他们“截胡”的道地药材转运完毕,这时候,一直未露面的大掌柜栗财旺也出场了,他押着最后一车货来到兴隆堂,只见他嘴上叼着“老刀”牌香烟,脸上流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不出半点不高兴。
等所有货物按照规定交割完毕以后,栗财旺从车上搬下了几口保险箱,示意我方付款。我立即领着他去见凤枝,谁知道今天准备的款项有限,根本无法支付这笔庞大的交易款项。
栗财旺见状,立即原形毕露,翻脸比翻书都快,我知道情况不妙,就让凤翔到办公室去拿合同,结果被栗财旺制止,只见他 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了合同,指着上面的一行字给我看,“所有货物交易完毕,收货方必须当场付清全额货款。”我一下子就傻眼了。
贸易往来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根据协议约定,甲方一手交货,乙方一手付款。货款两清,天经地义。可是由于我的一时疏忽,只注意到了我方的权益,而忽视了我方的责任。
这么一大笔交易,兴隆堂一时三刻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只好对栗财旺说让他宽限几天,一定结清货款,可栗财旺根本就不同意我的请求,坚决要求按照合同上的要求及时付款。
可由于我们经商的经验不足,只忙着收货验货,没有提前筹措到足够资金,忽略了合同中的付款要求,才把自己置于被动地位。虽然知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可也无可奈何。
男子汉能屈能伸,一看惹了大祸,我急忙转换了角色,向栗财旺赔礼道歉,一向不抽烟的凤翔竟然拿着招待烟,赔着笑脸向栗财旺求情。
可利令智昏的栗财旺根本不为所动,而是乘机提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条件,付款每推迟一天,按每日二百元收取违约金,如果不答应就提交镇商会裁决。
面对如此无理的霸王条款,我们当然不会答应,知道这是栗财旺对兴隆堂的不满和报复。不过,我们还是承诺按照交易金额,积极想办法筹措资金,尽量早日全额付清货款,免得栗财旺以此作为把柄进行要挟。
可栗老板依然不依不饶,态度蛮横地要求要么现在付清货款,要么同意将纠纷交给商会裁决。
“栗财旺,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拍着桌子咆哮起来。
“嘿嘿,我可没有欺负你们哦,这都是按照合同办事。”栗财旺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这分明是你方设置了圈套,就是故意刁难我们!”凤翔也忍不住怒斥道。
“哼,你们要是觉得我是在刁难你们,那就去找镇商会吧。不过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栗财旺狠狠地威胁道。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明白现在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如果不答应栗财旺的条件,恐怕会引起更多麻烦。
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
我转头看去,只见大姨闻二妹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他目光锐利,气质不凡。
“你是谁?怎么敢掺和我们两家的事情!”栗财旺一看是个女流之辈,就开口叫嚣道。
“我是兴隆堂的主事。”大姨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关于这份合同,我已经仔细看过了。栗财旺先生,你所谓的霸王条款在道义上是无效的。”
栗财旺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你胡说!这合同可是我们双方都自愿约定,并按了指印的,不存在霸王条款一说!”
“没错,合同是签了字,但是并不代表其中的条款都是合法有效的。根据民国相关规定,霸王条款是无效的。所以,你们无权索要违约金。”郑大姨从容地说道。
听到这里,我和凤翔顿时松了口气。
“而且,你们旺财药铺恶意截留我们的道地药材,已经构成违约在先。我们兴隆堂有权要求你们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大姨接着说道。
栗财旺的嚣张气焰一下子被扑灭了,他开始不吭声了。可这场风波并没有平息下来。
谁料想在这期间,栗财旺把兴隆堂告到了兴隆镇商会,最后由商会祝会长出面进行调解,双方达成一致意见,要求兴隆堂五日内付清全部货款,并支付对方二佰元违约金,然后再支付商会一百元罚款,事情才算得到圆满解决。
我本来是想利用“截胡”这件事好好教训一下栗财旺的,没想到老奸巨猾的栗财旺抓住时机,反客为主,给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年青人上了一课,也让兴隆堂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教训令人刻骨铭心。
通过这件事,也给我敲响了一个沉重的警钟,搞商品贸易不能只凭一腔热情,必须静下心来,处处小心谨慎,了解商业运营的游戏规则,严格遵守合同约定,否则,必将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事后经过核算,收购旺财药铺道地中药材的这笔交易,还是比较划算的,没有造成任何利益上的损失,只是给兴隆堂的形象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
大姨知道此事后,并没有怪罪我,而是告诉我以后要引以为戒,切莫掉以轻心,千万不要重犯类似的错误。即便如此,我的心中还是充满了自责,无法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
凤翔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对我在药材库着火的处理上颇有微词,埋怨我对待栗财旺过于优柔寡断,在药材交易中有些心慈手软,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
当高副县长出现在兴隆镇街头的时候,许多人都感到意外,半年时间不到,当初的高镇长摇身一变成了高副县长,如今衣锦还乡,今非昔比,好不威风。
只见他拄着一根文明拐棍,头戴礼帽,鼻梁上架着一副白水眼镜,身穿皮袍,脚蹬皮鞋,一身不伦不类的打扮,非官非商。他昂首阔步走在街道的雪地上,后面的随从紧跟不舍,摇尾乞怜。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回到兴隆堂第二天的一早,高副县长就匆匆来到兴隆堂,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
我一看到高副县长,就想起了之前在兴隆堂总店发生的一幕,他对我的强硬态度和对高雪燕的无可奈何依然历历在目。可是现在我和高雪燕都离开了兴隆堂,他应当不会再为我们之间的情感问题而纠结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坦然多了。
“党参,没想到吧?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高副县长一见到我似乎显得特别高兴,多了一份亲切,少了一份威严。
“幸会,幸会,欢迎高副县长前来兴隆堂指导工作!”我礼节性地回答道。随后我将高副县长请进办公室,一边倒茶,一边猜想他来兴隆堂的真正目的。
自古以来,在政客眼里最放不下两样东西,一个是权,一个是财,为权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到头来不是两败俱伤,就是身败名裂;为财挖空心思、巧取豪夺,到头来财也带不走,名也留不住。
高副县长百忙中来到兴隆堂,不外乎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虽然现在还看不出端倪,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但只要是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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