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家境贫寒,你就莫要与她计较了。”田大福瞧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儿子,轻声嘟囔着。
“爹,您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只是她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气恼。”田宝儿万没料到他爹竟会这般看待自己,原本就有些不快的他,心情愈发糟糕了。
田大福自知方才言语有误,惹得儿子不悦,赶忙借口要去招呼来客,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留下田宝儿杵在原地,许久之后,直到内心完全恢复平静,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且说田小蕊刚走到屋檐下,便与出来寻她的姚大郎撞了个正着。
“娘子,你可算回来了,我正欲去寻你呢!”瞧见迎面走来的媳妇,姚大郎瞬间喜上眉梢。
“怎么了?是甜甜闹腾了吗?”听闻男人的话语,田小蕊赶忙询问道。
“许是起得太早,有些困倦,非得吵着要找娘亲。”姚大郎如实答道。
“好,我这便回屋。”田小蕊点了点头,正欲抬脚进屋。
“这眼睛怎地红了?你哭了?是何人欺负了你?我去找他们评理。”看到田小蕊微红的眼眶,姚大郎瞬间就怒了,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说媳妇半句重话,岂能让外人欺辱了去。
“无妨,只是迷了眼,兴许是揉的罢了!”见此情形,田小蕊赶忙摇头,示意并未有任何人欺负自己,只是心中有些酸楚罢了。
“缘何难过?”姚大郎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明白,昨日来时还欢天喜地的,怎地仅仅过了一夜,就变了模样!
田小蕊见他非要刨根问底,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众人皆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地聊着家常,并未有人留意这边,这才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讲述了一遍。
得知媳妇难过的缘由,姚大郎瞬间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整个儿都蔫了,甚至还带着几分沮丧。
“娘子,都是我不好,没本事赚大钱,不能让你和女儿过上更好的生活,还让你在大姐面前矮了一截。”
田小蕊看着满心自责的男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相公,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要不是你,我怕是只能嫁给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或者鳏夫了。”
“不,你很好,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好了,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回屋去哄闺女吧!”姚大郎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让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
田小蕊点了点头,便匆匆回了爹娘的房间,只见她娘正抱着闺女在地上来回踱步,嘴里还哼着她儿时听过的童谣。
只可惜,任凭她这般哄着,怀中的孩子,仍然不时地发出哭声。
“闺女,你可算回来了,还是你自己来哄吧!外面还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呢!”王氏把外孙女往田小蕊怀里一塞,就要转身离去。
当她转身的一刹那,似乎察觉到闺女擦了下眼角,便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闺女来。
这一看,闺女的眼角竟然红红的,急忙追问道:“小蕊,你怎么还哭了呢!是不是哪个多嘴的长舌妇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田小蕊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一边摇头,一边抽抽噎噎地说:“没有,只是女儿觉得自己很没用,既没有大姐那般如花似玉的容貌,又没有她那般好命,嫁了个能赚钱的相公……”
这一刻,她犹如火山喷发一般,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不快都宣泄而出。
然而,即便如此,她怀中的甜甜不仅没有哭泣,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甚至又伸出那如莲藕般白嫩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娘亲的脸庞,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在哄娘亲开心的小大人。
“闺女啊,做人要懂得知足常乐。大郎虽然比你年长几岁,但对你可是一片真心。这日子呀,就像那潺潺的溪流,都是一点点汇聚起来的。她田小溪能有今天这般的好日子,运气占了大半。但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好命,就像那句话说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对姚大郎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除了年龄比女儿大了几岁,嘴笨了些,还真挑不出一丝毛病。
她唯恐闺女因嫉妒继女家的富有,而嫌弃女婿没本事,到时候在闹和离,那可真是丢尽了颜面。
否则,她又怎会说出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呢?
“娘,您误会了,我对相公绝无嫌弃之意,只是心中有些烦闷,不吐不快,如今说完,心中畅快多了。”田小蕊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刁蛮任性、愚不可及的人了,又怎会不明白她娘的言外之意。
“你知道就好,不说了,我得给你嫂子送些吃食过去,让她先垫垫肚子,不然晚上哪有力气洞房,我也能早些抱上孙子不是。”王氏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房间,为儿媳妇寻觅吃食去了。
这些日子,她也算是幡然醒悟了,只要小夫妻俩幸福快乐,他们想在哪里安家,就在哪里安家吧!免得因为此事惹恼了儿媳妇,自己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送终呢,千万不能把关系搞得剑拔弩张。
然而,令她惊讶万分的是,田小溪竟然送来了二两银子的礼钱,有钱人果真出手不凡,如此阔气。最让她气恼的是,明明半个月前就已经给娘家传过口信,但今日却连个鬼影都没瞧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悲伤。
哥嫂不来,她倒还能理解,毕竟上次两人已经撕破了脸,但爹娘为何也没有现身呢!难道真的不打算认她这个女儿了吗?
想到这些,王氏的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为了不让旁人看笑话,她只得将自己伪装起来,强颜欢笑。
而新房里的大丫,这会儿正坐在火炕上,与几个小姑娘说着体己话。
“大丫姐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公婆长得也不磕碜啊!为何姐夫和你小姑子,都没有遗传到他们的好相貌。”
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心里想啥,嘴上就说啥,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站在她身旁的小姑娘,甚至几次三番想要打断她的话,却都未能成功。
心中不禁暗自感叹:就她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将来若是嫁到一个妯娌众多的婆家,怕是会被人欺负死,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单纯,还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并非所有孩子皆随父母的长相,譬如我,听爹娘言,我的容貌,就像极了已故的外祖母。”
虽说相公的容貌与公婆相较,确实差了些许,但也无人当她面如此言说,眼前这小丫头倒是开了先河。
大丫念其年纪尚幼,便不与她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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