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的老房子确实很好找。
路虎越野车开出市区不远,拐入通往河边岔路,十几幢石头房子错落分布在河流两岸,其中只有一幢房子的屋顶是蓝色的。郄龙不久驾车驶过河上的石桥,抵达对岸,左转沿碎石路前行,很快抵达蓝色屋顶的石头房子前。这是一幢二层小楼,看上却较为破旧,估计修建有些年头了。
郄龙把路虎越野车靠边停好,与瓦莲京娜先后下车,背包和胸包都留在车上,一名退休历史老师不会有什么危险,没必要携带武器。两人刚靠近金属院门,一只德系牧羊犬扑到院门前,大声吠叫,很是凶猛。两人随即后退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石块,暗中戒备,防止德系牧羊犬冲出来。
没过多久,二层小楼的大门内走出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个子很高,双手紧握一支古董级别的捷克1924型步枪,神色凝重。男子开口喝止住德系牧羊犬,持枪穿过院落,走到大门前,警惕地看着郄龙和瓦莲京娜,不久开口说道:“你们不是凯米的人?”
男子说得是英语,似乎看出郄龙和瓦莲京娜是游客,很流利。
郄龙微笑解释道:“我们是游客,请问您是安德鲁老师吗?”
男子自嘲道:“这里没什么老师,只有一个老酒鬼,你们找错人了!”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脚步打晃,显然喝了不少酒。
郄龙急忙说道:“我们是图书馆副馆长介绍来的,有事情向您咨询。”
男子闻言停步,回头道:“是阿德林让你们来的?那个小气鬼,图书馆每年有十几万的经费,请我演讲却只给几百块!”
郄龙没问副馆长的名字,听男子语气,估计错不了,当即说道:“没错,是阿德林副馆长让我们来的,咨询有关当地的历史。”
男子冷笑摇头道:“我现在除了喝酒,剩下的时间就是诅咒凯米那个婊子,历史早就忘干净了,你们走吧!”
郄龙不知凯米是谁,但肯定令对方十分痛恨,不想卷入其中,立刻说道:“我们可以付咨询费!”
男子摆手道:“和阿德林一样,拿几百块打发我,快走!”
郄龙道:“1000欧元如何?”
男子眼睛一亮,转身靠近郄龙,隔着金属大门说道:“1500欧元,但不保证答案的正确性。你应该知道,历史从来就没有真相,同意就成交!”
郄龙点头道:“没问题。”
男子道:“先付一半。”
郄龙取出钱包,直接点了1500欧元,递给男子道:“一次付清,我相信你。”
男子接过欧元,没有数,径直装入裤兜内,看着郄龙道:“你有点意思,进来吧!”
他说完肩挎1924步枪,先把德系牧羊犬栓起来,然后才打开大门,侧身请郄龙和瓦莲京娜进入院内。他不久重新关好大门,引来两人穿过宽阔的院落,靠近二层小楼,很快进入一层客厅内。
客厅内有股浓烈酒味儿,组合沙发前的茶几上堆满各种酒瓶,估计有段时间没清理了。男子随即将酒瓶扫入垃圾桶内,简单整理一下沙发,伸手请郄龙和瓦莲京娜坐下。他解释自己的妻子三年前去世了,单身汉的生活就是这样,不要见怪。他随后询问两人要不要喝一杯,家里还一瓶上好的麦芽威士忌,尚未打开
郄龙摆手示意不用,自己还要开车,不能饮酒。瓦莲京娜则表示可以来一杯,并询问能否抽烟,单独喝酒味道不够。男子顿时笑了,竖起拇指称赞瓦莲京娜会喝酒,随即起身去拿麦芽威士忌。瓦莲京娜很聪明,清楚要想让酒鬼说实话,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他喝酒,否则很难得到对方的信任。
男子虽然是酒鬼,可并不是笨蛋,1500欧元仅咨询历史问题,肯定会有所怀疑。男子不久取来麦芽威士忌和两个酒杯,另外还有一瓶矿泉水,是给郄龙的。他很长时间没喝过咖啡了,家里咖啡壶都不知丢到那里起来,冰箱里只有矿泉水,只好拿来待客。他熟练打开威士忌,先后给瓦莲京娜和自己倒上,然后端起酒杯敬两人,喝一口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安德鲁,先前误会两位了,实在抱歉。”
郄龙笑道:“没关系,可能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打扰您了。”
安德鲁拿起瓦莲京娜推过来的红万宝路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摆手道:“不打扰,反正我天天也没事干,只要不是凯米那个婊子派来的人,随时欢迎客人前来。”
他顿顿又解释道:“凯米是巴特亚索市的市长,准备在河流两岸修建度假别墅区,老房子一律拆掉。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老房子有上百年的历史,见证了巴特亚索市的兴衰,拆掉就是损毁自己的历史。我对此坚决反对,因此得罪了她,收买不了我,便派人搞破坏,经常断电断水,小人伎俩!”
他很快意识到跑题了,随即抱歉道:“对不起,说远了,你们想询问什么历史问题?”
郄龙很快取出纯银十字架,递给安德鲁道:“安德鲁先生,你认识这个吗?”
安德鲁接过十字架,低头仔细看着,不久起身取来放大镜,站在窗户前仔细查看。数分钟中后,他重新坐回沙发,拿着十字架问郄龙道:“这个十字架至少有两百年的历史了,你从哪里得来的?”
郄龙答道:“是我父亲多年前在贵国首都的跳蚤市场买的。”
安德鲁却摇头道:“不太像,这时修道院院长随身佩戴的十字架,死后会存放在修道院内,很少流入民间市场,尤其是年代久远的十字架。”
郄龙见安德鲁果然是行家,马上看出十字架来自修道院,立刻问道:“安德鲁先生,您怎么知道这是修道院院长佩戴的,也许是普通修士们佩戴的。”
安德鲁果断摇头道:“不可能,你拿放大镜看看,上面的名字下方有一个后缀的三角形符号,那就是修道院院长的身份标志。”
郄龙先前也注意到安德鲁所说的情况,但因为符号太小,以为是个磕碰的痕迹,并未理会。他此刻用放大镜仔细查看,果然是个三角形符号,尽管很小,却十分精致匀称,显示出工匠的高超技艺。他很快放下望远镜道:“安德鲁先生,我们要找到的就是德米尔修道院,您知道在哪里吗?”
安德鲁喝干杯中酒,又倒上一杯,皱眉想想道:“这个名字有印象,但具体情况想不起来了,需要查查资料。”
瓦莲京娜这时插嘴道:“我们在图书馆请阿德林副馆长查过原始资料了,没有德米尔修道院的任何信息。”
安德鲁轻蔑一笑道:“图书馆里那些原始资料,大部分都没用,白白浪费纳税人钱收集而来,放在地下室里根本没人理会。”
瓦莲京娜道:“你这里有相关资料?”
安德鲁抽着烟点头道:“我曾经花费十年时间搜集戈尔巴阡山的历史资料,准备编写一本相关历史书。但后来放弃了,不过资料都还留着,也许有德米尔修道院的具置。”
瓦莲京娜道:“为什么放弃?”
安德鲁苦笑道:“因为没有出版社肯出版这种历史书,根本赚不了钱,最热门的是旅游和美食方面的书。另外,自从我妻子去世后,我也没心情写书了,准备在这所房子里一直陪着她。”
安德鲁说着说着神色黯然,拿起酒杯,仰头喝干,然后抓起酒瓶准备继续倒酒。瓦莲京娜及时伸手拦住安德鲁,示意他先查资料,不能喝醉,眼神复杂。她父亲在妹妹死后也开始酗酒,比安德鲁还厉害,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她很多年没见过父亲了,不知情况如何,此刻面对安德鲁,难免想起往事。
安德鲁最讨厌别人拦着他喝酒,妻子去世后更是肆无忌惮,可他无法对瓦莲京娜发脾气,另外也确实收了人家的钱。他无奈放下酒瓶,起身示意郄龙和瓦莲京娜跟自己上二楼,资料都在书房里,好几年都没收拾了。他不喜欢用电脑,一直用打字机写作,资料也都没有电子化,全部堆放在书房内,随时可以翻找。
郄龙和瓦莲京娜跟踪安德鲁走上二楼,书房位于走廊尽头,面积约有客厅的三分之二。环墙皆是松木书架,上面塞满书籍,十分凌乱,说明经常翻看,不是用来摆样子的。安德鲁所说的资料就放在书房临窗的几个铁皮档案柜里,全部塞满了,数量很惊人。书房似乎也有段时间没打扫,桌椅和书架等物品有明显的灰尘,空气也不太新鲜。
安德鲁很快打开窗户换换空气,外面不远就是河流,两岸种植柳树,吹进来的风很凉爽。他不久找到吸尘器,准备清理一下书房的灰尘,结果几次都没能把插头插电源接口上,手抖得很厉害,自然是酗酒的结果。郄龙上前帮忙接通电源,接着替安德鲁清理书房,让他坐下休息,想想有关德米尔修道院的资料在哪里,没时间翻遍所有铁皮档案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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