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沈寒天回来了。
丹娘头也不抬:“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我还道圣上留你用饭了。”
“帝后不日即将出宫祈福,事情多了些,我与几位同僚今日便加紧了些个,把那些着急要办的,先呈给圣上,这才晚了许多。”
沈寒天抬手揉了揉妻子柔嫩滑润的脸蛋,顿觉手感很好,忍不住又捏了两下,惹得丹娘一爪子拍掉他的手,还瞪了一眼。
他忍俊不禁:“我去更衣净手,你等我一起吃。”
等?
等什么等……
在自己家里,丹娘就没有等人吃饭的时候,再说了,她都快吃完了,这等了有何意义?
是以,沈寒天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小妻子守着一只空了的小碗,乖巧地看着他。
烛火下,她面如芙蓉,嫣然清艳,尤其那眉眼间清晰绝丽,明明最是娇媚,却藏着一股锋利的暗芒。
夫妻二人对坐着,一个看,一个吃,絮絮叨叨地聊着。
丹娘自然与他说了今日在廖中丞府上的事情。
听了后,沈寒天笑道:“你还真去威胁了,就不怕琼妃背后告状?”
“要是怕告状就不威胁,那不是束手束脚了?我这人不爱弯弯绕绕的,即便见了圣上也一样这般说。”她眉宇间一排明丽爽朗,如清风霁月,勃勃英姿,“我问心无愧,有什么不能的?是她先耍把戏,我回敬都不成了?”
“快别说什么琼妃代表圣上这样的话了,我就不信,堂堂九五之尊,
一代明帝,竟然会干这种拆散人家夫妻的事么?皇帝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做了,这种见不得光的内宅手段,他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
说罢,她又翻了个漂亮的白眼。
沈寒天沉默后,突然来了句:“你若是男子,入朝为官,定然会得到圣上的喜欢。”
丹娘:???
旁人不知晓,但他却很清楚。
越是心思沉重,深不可测的人,越是喜欢身边的人都如丹娘这般火烈纯净,一眼就能看穿。
她身上或许有这些那些的不足,但唯有一颗赤子之心,就已然足够。
夫妻二人用完了饭,入夜后,一张秘密送进府里的纸签子送到了丹娘的手里。
这会子,她刚好从净房出来,只着一身雪白的里衣,坐在镜子前让尔雅和新芽帮着擦干头发。
看了一眼纸签子上的内容,她了然一笑:“陈妈妈果真是个妙人,这么快就决定好了。”
尔雅与新芽自然是晓得陈妈妈母女的事情,双双对视一眼。
尔雅:“可是陈妈妈要那芬儿另外嫁人?”
“这是自然。”丹娘拿着香膏蜜露,一点一点往手背、脸上抹着,慢慢地打着圈儿抹匀,“明日你把这纸签子交给南歌,她就知道怎么办了。”
“是。”
一夜无话,第二日刚起身,陈妈妈就来了。
许是天还没亮就出门的关系,到了丹娘跟前,她还带着一身一头的雾气,整个人都仿若被一团寒意狠狠包裹了一番。
“妈妈快别多
礼了,先喝点子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大奶奶。”陈妈妈一口气喝完梅子茶,只觉得酸甜可口,肚子里暖烘烘的,连带着手脚都暖和起来,“我已经按照大奶奶说的做了。”
“很好。”
“只是……太太那头还未松口。”陈妈妈有些不安,“可过两日,三太太那房就要放人了。”
“不急,你且等三太太那边放完了再说,切记不要急躁,这事儿急不来。有这会子着急的功夫,还不如多备这些嫁妆给你女儿,也好叫她多多傍身。”
这话陈妈妈爱听,当即眉开眼笑,连连应下。
略坐了坐,她便匆匆回去了。
刚到沈夫人的门口,左右两个婆子就冷脸笑道:“陈妈妈,这一早的就出门,可是劳累了,咱们太太有请,你赶紧的吧。”
陈妈妈心头咯噔一下,忙不迭地跟着进了里屋。
沈夫人刚刚用完早饭,正对着一瓶花儿裁剪着。
她背对着门口,只能瞧见那端庄玉立的背影,还有那保养得当,宛如小姑娘一样的纤纤素手。
手执剪刀,轻轻挑拣着,她似乎半点没察觉到陈妈妈进来了,依然沉浸在自己的节奏里。
直到陈妈妈到了跟前,口中请安,沈夫人才顿住了动作,缓缓回眸。
“抬起脸来。”她冷冷道。
陈妈妈怯怯地抬起双眼,触到了一双比想象中更冰冷的眼睛。
仿若两团深不见底的漩涡,隐隐噙着无边的寒霜,几乎一瞬间就能将她绞了
进去。
陈妈妈咬紧牙关,忙低下头,匍匐在沈夫人的脚边。
“为何怕成这样,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会吃了你似的。”沈夫人幽幽道。
陈妈妈颤抖着声音:“老奴、老奴有错……不敢再欺瞒太太。”
沈夫人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道:“那你说说,你欺瞒了我何事?”
“老奴先前,收、收了……大奶奶那头的银票,大奶奶惯会以这法子做好人的,偏我又是个眼皮子浅的,手里攥不住的,这就上了她的当了。”
陈妈妈咽了咽,依旧不敢抬眼,继续说,“老奴收了大奶奶的银子,还是觉得不对,奴婢是太太的人,如何能收别人的好处,这不……这几日早起过去,就是想将这银票退还回去的。谁知、谁知……”
她冷汗津津,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夫人听到这儿,胸口起伏不定,好像气得不轻。
拿着剪刀的手也比方才更利落,只听咔嚓咔嚓两声,便剪断了两节枝条,被她狠狠摔在陈妈妈的头上。
跪在地上的老奴又不敢躲,硬生生扛住了。
“太太消消气,老奴只是一时见钱开眼,但老奴还是晓得分寸的,这、这银票都在这儿了,太太您请瞧着,老奴真的是一分都没敢动啊!”
说着,她解开衣襟,从最里头摸出几张银票,双手奉上。
沈夫人瞥了一眼,但见那银票还是簇新的,大约是贴身放了许久,已经染上了些
许汗意,看起来软塌塌的,还卷了些个边角。
她厌恶地挪开视线:“你倒是个乖觉的,晓得不对劲就自个儿全招了。”
“其实……太太就算今日不问,老奴也想着等银票退回去了,再跟太太坦白的。谁知,那府里的大奶奶当真是个厉害的,我先前去的时候待我千好万好,可我如今再过去,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见我一面了。”
陈妈妈颤颤巍巍地抬起眼,“太太,老奴自知有罪,但这话当真是肺腑之言,若有虚假,只管让太太拿我做了那下酒菜!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真的背主啊,太太!”
沈夫人搁下剪刀:“你以为你这点子计量那沈宋氏不明白么?那女人心里可跟明镜似的,晓得你是个软骨头,不当事的,便用银子撬开你的嘴,可她却忘了……”
她拉长了语调,不慌不忙起身走到窗棱下,“你的身契可捏在我手里,就算你不长记性,这身契也该教会你了。”
陈妈妈抖如糠筛,不住地磕头:“求太太开恩,老奴知错了……”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54_54178/185923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