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扯住徐婆子的胳膊,就要用强。
谁知一旁的徐家儿媳突然扯着嗓门哭喊着嚷嚷起来:“刘叔,我娘都说了不依了,您为何还要这般强人所难?都这把年纪的人了,您不放尊重些个,就别怪小辈给你难堪!”
边说她还边去寻了笤帚来。
学着从前婆母教训自己的模样,对着刘管事的后背打了下去。
农庄上生活惯了的小媳妇瞧着脸嫩腰软的,但实则很有力气,那胳膊上全是肉,挥舞着笤帚虎虎生风,刘管事躲闪不及,挨了好几下,疼得急忙松手跳到一边。
徐婆子趁机躲到了儿媳身后。
婆媳二人联手,竟将一向横行霸道惯了的刘管事逼得说不出话来。
那儿媳将笤帚重重往地上一杵,叉着腰骂道:“刘叔平日里自个儿不积德,这会子瞧我们 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是吧?原先大奶奶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丢的,你心里门清!!”
她战斗力爆表,越说越起劲儿,嗓门也越来越大。
乡野田间的,最爱的就是这种骂街的八卦了。
声响一动,就引来了好些人。
尤其这桩事情里头还牵扯了刘管事。
不一会儿的功夫,徐婆子家门口就已经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不乏那些之前对刘管事颇有微词的其他管事们。
徐婆子拉扯着袖子,只顾着抹泪,一脸备受委屈的可怜样。
徐家儿媳见人多了,又拔高声音:“大奶奶是个仁善的,晓得我们庄户人
家一年到头的辛苦,也不想与咱们计较,这主意是谁出的,是谁弄的,咱们心里都有数!”
“也就我婆婆是个憨直的,只当是平日里乡里乡亲的,也算一家人,怎么也没想到被人拿住了,当了这么一回顶事的!”
“也亏得大奶奶眼明心亮,一眼就瞧出破绽,才没叫我们娘儿俩受罪吃苦。”
说着,她冷哼两声,“这笔账最后谁来算,刘叔,您可比我们大家伙儿都清楚。”
刘管事本就是来上门问问徐婆子到底这两日去了哪里。
根本没准备好迎接这么一场指着鼻子的骂声。
一时间,他气得面皮紫涨,几乎说不出话来。
周遭的看客也明白了。
其中那些不服气的管事也逮住了机会,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了几句。
这下刘管事身上的脏水怕是彻底洗不干净了。
平白落了这一身奚落,他的憋闷愤怒可想而知。
愤而离去,匆匆回了自家院子,他一脚踹翻了里头正在晾晒的一扁担萝卜干。
他婆娘听到动静冲出来,骂道:“在外头受了气啦,跑回来发什么疯!!”
却说那些个看热闹的人一一散去。
徐婆子也将大奶奶已经回到沈府一事都传遍了整个庄子。
待徐家儿子回来,婆媳二人紧闭门窗,由徐婆子又耳提面命,将这些要害之处又提点了一番。
正说着,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旁人,正是除了刘管事之外的其他管事们。
徐婆子平日里是个什
么性子,大家都有目共睹,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所有人心里都存着疑虑呢,不当面问问清楚如何能安心?
将人都迎了进来,围着一盏微弱的烛火,徐婆子那张严肃的老脸瞧着格外沉重。
她低声说了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这一盏烛火燃尽时,这些管事们也纷纷散去。
夜深了,徐婆子才睡下。
儿媳拿了一只盆盂进来,塞进了婆母的床底下,又不安地问道:“娘,这样能成么?”
“能。”徐婆子翻了个身。
“刘叔说……他不是给太太送了书信了么,万一……”
“云州到圣京这么远,就算他书信送到了,太太也赶不回来。再说了,你这两日也瞧见了,大奶奶端的是个面慈手辣的,不打不骂,已经叫人惧怕了……姓刘的那书信,我看都未必真的送了出去。”
不得不说,还真被徐婆子给猜中了。
“甘蔗没有两头甜的,咱们既在大奶奶跟前做了保证,这事儿就得做漂亮了,否则不管太太还是奶奶,咱们都讨不了好,还不如先紧着眼前的。”
儿媳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又过了两日,在刘管事的惴惴不安中,这一日清晨来了一群身强体壮的家丁,将庄户上下团团围住。
刘管事原本被那些个家丁盯得竟有些习惯了,一开始还没察觉到有什么异样。
可当他发现自己连田埂都去不了,才意识到不对。
徐婆子扯着大嗓门,与儿媳一道,将各家各
户都叫到了敞亮的地方。
“大奶奶一会子要来问话了,你们都拾掇得干净些个,动作快一点,别叫大奶奶瞧了笑话,还说咱们庄子上没个规矩。”
“快点的,都快点!”
听闻大奶奶要来了,那些个原先担心丹娘丢了的管事这下是彻底放心了。
一番整顿收拾后,众人规规矩矩站在场上。
这一片原先是用来晾晒的,地方大不说,还宽敞干净得很,足够站下这些人。
刘管事自然站在最前头。
与其他人的安稳不一样,他面上不显慌张,实则内心六神无主,早就魂不附体,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冰凉的,哪怕这时日已经热乎得很了,他依然觉得浑身寒意直冒。
一架马车徐徐而来,停在了众人跟前。
帘子打起,丹娘从里头出来。
在新芽尔雅的搀扶下,不慌不忙地下了车,她还未站稳,徐婆子就主动上前。
“大奶奶,这边请,老婆子已经备好了椅子和茶水,且过去歇一歇吧。”
丹娘温温一笑:“还是经年的老人考虑周到。”
“大奶奶哪里话,咱们都是粗人,可即便是粗人,也晓得待客之道,何况……大奶奶是咱们顶头的主子呢。”
徐婆子笑得越发谄媚热情。
那模样落在刘管事眼中,当真刺眼。
丹娘上了几个台阶,倒也没有急着坐下。
这一路过来都是坐着的,坐得她后腰酸软,还是站着比较舒服。
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那
些农户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直视。
丹娘笑道:“也不是头一回与大伙儿见面了,怎还这般拘谨,我今日来不过是想说些要紧的,说清楚讲明白了,往后大家还是如从前一样便好。”
顿了顿,她朗声又说,“从今往后,这一片的庄子就由我正式接手了,往后的一应收成、耕种、纳税、入库、缴粮、分配,都得报到我这儿来。”
话音刚落,刘管事急了:“大奶奶,我们原先都是跟太太交账的!虽说您也是沈家主母,可也越不过太太去吧?”
丹娘眸光清澈,泛着点点寒光,唇畔依旧春色盈盈,一派养尊处优的贵妇模样。
正是这般最为娇艳的模样,本该柔弱怯懦,可却看得刘管事心头一紧,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腾而起,很快笼罩全身。
“我今日说的话,只是知会你们一声,并不是来找你们商量的。”
她语气拉长了,冰冷甜蜜。
“若是刘管事有什么异议,不如跟我一道回圣京,当面问问太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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